门缝外的影子越来越大，轮廓模糊不清。苏念只觉得手心里又湿又凉，那只小海豚吊坠几乎要被她攥进肉里。金属的寒意反倒让她乱跳的心稳了下来。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储藏室——门板底下漏出一点微弱的光，陆星衍那家伙，大概又在给孩子们讲星座故事了吧。这招他用了好多次，每次孩子们害怕，他都能用北斗星、猎户座哄住他们。以前觉得他只会这一套，现在听来，那平稳的嗓音竟成了最让人安心的背景音。
“笃笃笃！”敲门声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又急又重，不像是在敲门，倒像在捶打每个人的神经。苏念屏住呼吸，故意把嗓子压得低低的：“谁啊？学校早就放学了，有事明天再来行吗？”
外面是个粗哑的男声，透着明显的不耐烦：“希望教育基金的！来找苏老师、陆老师对接捐赠，陈凯叫我们来的，赶紧开门！”
苏念心里咯噔一下。他们居然知道陈凯……可小卖部老板明明说他们打听过林星然。这太奇怪了。她眯着眼凑近门缝，外面两个男人都戴着帽子，帽檐压得低低的，看不清长相。手里倒是拿着文件夹，可封面上干干净净，什么标志都没有，反而蹭了些泥点子，像是刚从山上下来。
“陈老师没提今天有人来，”苏念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要不你们先把工作证从门缝塞进来看看？我们确认一下，也好开门。”
门外安静了一瞬，接着语气突然就凶了起来：“哪来这么多事！让你开就开！再不开我们可踹门了！”其中一人猛地抬脚作势要踹，苏念吓得往后一缩，心脏几乎要撞出胸口。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汽车喇叭声，两道雪白的车灯像刀子一样划开夜色——是安保的车！门外两人脸色一变，互相使了个眼色，扭头就往村外的林子里钻，眨眼就没了影。苏念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腿一软，差点直接坐在地上。陆星衍已经从储藏室冲了出来，一把扶住她：“没事吧？伤着没有？”
“没、没事……”苏念指着门外，声音还有点发颤，“他们说是基金的人，可连个工作证都拿不出来……还问起了林星然，肯定是那帮非法捕捞的同伙！”
陈凯跟着安保人员走进来，脸色不太好看：“人跑了，不过村里已经守住了各条路，他们溜不远。刚调了村口监控，照片都发派出所了，应该很快能有消息。”他看了眼从储藏室探出头、惊魂未定的孩子们，放轻了声音：“吓着孩子们了吧？我跟食堂说好了，煮点热粥给他们压压惊。”
孩子们一个个走出来，小航脸还白着，却紧紧拉着小远的手，小声说：“我不怕……刚才陆老师讲了北斗星，说它们永远指着北方，就像苏老师、陆老师会保护我们一样。”
苏念蹲下来，揉了揉孩子们的头发，心里又软又暖。陆星衍捡起地上的信和绘本，对陈凯说：“林校长的信我们看完了。真没想到，‘流动星空学校’这个念头，十年前就在他心里生根了。林星然和她爸爸，才是最早的星星点火的人。”
陈凯接过那几页泛黄的信纸，一字一句读着，眼圈慢慢红了：“林校长当年就是基金的第一批志愿者，为了建希望小学，差点把自己家底都掏空了……谁能想到他临走前还惦记着‘流动学校’。现在你们把这火种接了过来，他要是知道，不知道得多高兴。”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协议：“对了，这是林星然让我带的补充协议。她说之前捐的钱不够，又追加了一笔，专门用在希望小学建一个‘星空纪念馆’，把林校长的信、绘本，还有咱们这些年的故事都放进去，让这份约定被更多人看见。”
苏念接过协议，“星空纪念馆建设方案”几个字映入眼帘。里面规划得清清楚楚：“十年约定”区陈列林校长的遗物；“星空旅程”区展示这些年的照片和孩子们的画作；还有“海豚守护”区，留给“希望”和“小星星”的故事，以及林星然救下“星望”的证据。
“这太好了！”苏念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转头看向陆星衍，“等纪念馆建成，我们把小航爷爷救海豚的故事也放进去，还有孩子们折的星星、画的画……这里一定会成为最温暖的地方。”
陆星衍点点头，忽然掏出手机，飞快地给林星然发了条信息，告诉她坏人被赶跑了，纪念馆的事也定了。没过一会儿，林星然回了信：“谢谢你们。等我安全了，一定回来参加落成仪式。对了，我爸爸信里提到的‘海豚信箱’，你们可以在每所帮扶学校都设一个，让孩子们也能通过书信分享故事，就像当年我和爸爸那样。”
孩子们一听到“海豚信箱”，立刻叽叽喳喳围了上来。小远举着自己刚画的画：“我要给城里的小朋友写信，告诉他们坏人被我们赶跑了，还要请他们来纪念馆玩！”朵朵也软软地说：“我要写信告诉小星星，我们会保护好它，等它长大了，带它去看林校长种的老槐树……”
教室里渐渐恢复了生气，安保人员在四周巡逻，陈凯和村主任商量着加强防护。苏念和陆星衍坐在孩子堆里，听他们争抢着设计“海豚信箱”——小航说要画上海豚和贝壳，小远非要加上彩虹和星星，朵朵则坚持要贴满大家折的纸星星。
就在这片渐渐升腾的暖意中，苏念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跳了出来：
“以为这就完了？‘星望’的事没完，我们一定会找到证据。等着。”
短短一行字，像冰水浇在背上。苏念手指发凉，赶紧把手机递给陆星衍。他只看了一眼，脸色就沉了下来：“他们还不肯罢手！而且他们提到了‘星望’……说明他们知道林星然救过小星星的妈妈，他们还在打小星星的主意！”
陈凯正好走进来，瞥见短信，眉头立刻锁紧了：“看来他们背后还有人。我已经联系了派出所和基金，会加派人手，特别是小星星的水箱那边，必须24小时看守。”
苏念盯着那行字，又看着眼前兴高采烈设计着信箱的孩子们，心里沉甸甸的——那些人到底知道多少？他们会对小星星下手吗？星空学校和纪念馆，会不会被他们搅乱？
夜深了，孩子们都被家长接了回去，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人。陆星衍把林校长的信和绘本仔细收进抽屉，锁好，对苏念轻声说：“别想太多。不管他们来多少次，我们都会守住这里，守住孩子们，也守住林校长和林星然的约定。”
苏念点点头，目光投向窗外的老槐树。月光筛过叶隙，在地上洒开一片斑驳的光斑，像是星星坠落在了人间。她想起林校长信里那句“流动星空，永不缺席”，心里忽然踏实了些。无论多难，他们都会带着这份约定走下去。可那条短信像根刺，扎在心里——她不知道下一次威胁会什么时候来，会以什么方式，更不知道“星望”这两个字背后，还藏着多少他们不曾触及的秘密。
第二天一大早，苏念刚到学校，就看见安保人员在装新的监控摄像头，村主任也带着几个村民在加固学校大门。陆星衍正和陈凯比划着讨论“海豚信箱”的设计图，小航和小远也早早来了，举着自己画的草图，争着要给大人看。看着眼前这片忙碌又充满希望的景象，苏念心头的阴霾散了些——只要大家在一起，总能扛过去的。
可她并不知道，就在村外的树林深处，有双眼睛正透过枝叶的缝隙，死死盯着学校的方向。那人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林星然十年前救起“星望”的一幕。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找到‘星望’，就能找到当年的船主。”
而揣着这张照片的人，正是昨天跑掉的两个男人之一。他的口袋里，还安静地躺着一张旧船票。票面上的日期，恰好是林校长信中提到的—10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