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天在寂灭荒芜带中疾驰了数日,直到那片令人心悸的玄冥遗骸彻底消失在感知尽头,陈苟才稍稍放缓速度,寻了一处相对稳定、没有任何能量波动的虚空褶皱区域,将洞天隐匿起来,准备进行休整。此番玄冥浮陆之行,虽未深入核心,但那惊心动魄的逃离与母亲残魂突如其来的警示,让陈苟心神消耗巨大,洞天的防御阵法也承受了不小的冲击。
“好险,好险!”老吴的虚影趴在玄龟定岳盘上,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那鬼地方,煞气冲天,还有那种诡异的陷阱,要不是赵丫头……咳咳,要不是明月道友的残魂及时预警,咱们这把老骨头怕是真要交代在那儿了!”他习惯性地想称呼“赵丫头”,但想到赵明月与陈苟的关系,又赶紧改口,显得有些滑稽。
陈苟没在意老吴的称呼问题,他此刻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手中那枚温热的“牵机引”子器上。子器依旧微微发烫,其中那缕淡金色的残魂波动虽然比之前平复了许多,但依旧能感受到一种残留的惊惧与急切。
“娘……”陈苟以心神轻轻触碰子器,传递过去安抚的意念,“我们已经安全了,您放心。”
似乎是感受到了陈苟的安抚,子器中的残魂波动渐渐趋于平和,那丝惊惧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却安心的意念反馈。
“前辈,”陈苟看向一旁的云璃,语气带着请教与担忧,“方才我母亲残魂竟能主动传递信息,这是否意味着她的意识正在恢复?这缕残魂与噬魂蛊中的主魂碎片,如今状态如何?可有……融合的可能?”这是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之一。救母的前提,是母亲的魂魄能够尽可能完整地复苏。
云璃走近,紫眸凝视着子器,指尖泛起一丝微光,轻轻点在其上,仔细感知了片刻,方才缓缓道:“子器温养得当,混沌源息虽稀薄,却蕴含造化之机,加之建木嫩芽散发的净化生机滋养,这缕离体已久的残魂,其本源确在缓慢复苏,灵智渐醒。至于融合……”
她微微停顿,似在斟酌词句:“噬魂蛊中所困,乃是你母亲主魂被剥离镇压时残存的核心碎片,更具完整性,却也受禁制束缚更深,如同被囚禁的猛虎。而子器中所温养之魂,虽微弱,却是游离在外、未被禁锢的一部分,如同溪流。二者本属同源,融合并非不可能,但需极其谨慎。”
“为何?”陈苟追问。
“主魂碎片受禁制影响,蕴含怨气与挣扎之力,贸然引入这缕相对纯净的残魂,恐非滋养,反可能被主魂的负面情绪污染、甚至吞噬,导致这缕刚刚苏醒灵智的残魂彻底消散。”云璃解释道,“再者,两魂分离已久,状态迥异,强行融合,犹如冰炭同炉,稍有不慎,便是两败俱伤之局。”
陈苟的心沉了下去:“难道就没有稳妥的办法了吗?”
“并非毫无希望,”云璃话锋一转,“若能先设法削弱或化解主魂碎片中的禁制与怨气,使其趋于平和,再寻一温和契机,以这缕残魂为引,徐徐图之,或可水到渠成。建木新生嫩芽的净化之力,以及未来若能寻得更多安魂定魄的天地灵物,皆是助益。此事急不得,需等待时机,创造合适的条件。”
陈苟听明白了,融合是最终目标,但前提是主魂碎片的状态必须改善,且需要合适的媒介和时机。这无疑又给救母之路增加了一层难度,但也指明了方向。他郑重地点点头:“晚辈明白了,定会谨记,不会贸然行事。”
当务之急,是好好利用这次母亲残魂苏醒带来的信息。陈苟深吸一口气,再次将心神沉入子器,尝试与那缕恢复平静的残魂进行更深入的沟通。这一次,他不再只是安抚,而是带着疑问,将关于“玄冥棺”、“魂陷阱”的困惑,以及对此地与蚀星盟关联的猜测,小心翼翼地传递过去。
起初,残魂的回应依旧模糊、断断续续,如同梦呓。但或许是脱离了玄冥浮陆的刺激环境,在洞天安宁的氛围和陈苟耐心的引导下,残魂传递出的信息渐渐清晰了一些。
一些破碎的画面和意念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陈苟的心神:
……无尽的黑暗……冰冷的锁链……一座巨大的青铜棺椁,棺盖上铭刻着扭曲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玄冥符文……棺椁周围,悬浮着无数痛苦哀嚎的虚影,它们的魂力正被抽取,融入棺中……一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气息,与蚀星盟、与那镇魂殿同源……警告……勿近……那是……陷阱……抽取魂源……滋养……某种存在……
……记忆中闪过一个片段……母亲赵明月被囚禁前,似乎曾接触过与那青铜棺椁类似的图案或信息……伴随着强烈的厌恶与恐惧……
画面戛然而止,残魂传递出疲惫的信号,显然这次沟通消耗了它不少力量。
陈苟将母亲残魂传递出的关于“玄冥棺”、“魂陷阱”的破碎信息分享给云璃和老吴。
云璃听完,紫眸中闪过一丝深思,缓缓道:“青铜棺椁,玄冥符文,抽取魂力……此乃极其恶毒的炼魂邪阵,以万灵魂魄滋养特定之物。那‘玄冥棺’很可能便是那‘怨煞玄冥核’的容器,或是形成此核的邪阵核心。”
老吴在一旁点头如捣蒜:“没错!蚀星盟这帮天杀的,果然在这种阴邪之地搞事情!这里怕是他们的一处秘密魂力来源!”
云璃继续分析,目光变得锐利:“关键在于,你母亲并非上古之人,她的残魂却能对此地产生如此强烈的反应,并保有相关记忆碎片。这只有两种可能:其一,她在被囚禁前或囚禁期间,接触过蚀星盟与此地相关的核心机密;其二,她身负的‘玄阴血脉’本身,与此地的力量源头(或许是那陨落的玄冥大能,或是被污染的方舟核心)存在某种我们尚未知晓的深刻关联。血脉中的烙印,让她本能地感知到同源的危险。”
她看向陈苟,语气凝重:“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你母亲赵明月,远比我们想象的更接近蚀星盟阴谋的核心。她知晓的秘密,或者她血脉本身的价值,才是她被如此严酷对待的根本原因。这‘玄冥棺’或许就是揭开她遭遇真相,乃至蚀星盟终极目标的关键线索之一。”
陈苟心中巨震,豁然开朗。原来母亲的苦难,根源在于她被迫卷入了一个围绕上古遗物和邪恶阴谋的旋涡中心!这让他救母之心更加迫切,也让他对蚀星盟的恨意更深。
“我明白了。”陈苟声音低沉却坚定,“无论是为了救母亲,还是为了阻止蚀星盟的阴谋,我们都必须变得更强大,并揭开所有这些秘密!”
“看来,这玄冥阵钥的线索,比想象中还要复杂和危险。”陈苟叹了口气,但眼神却更加坚定,“不过,至少我们知道了敌人的又一个据点和他们可能在进行的阴谋。未来若要对付冷青璇和蚀星盟,这个地方或许能成为一个突破口。”
暂时将玄冥浮陆之事放下,陈苟开始检查洞天此番的损耗,并规划接下来的行程。洞天防御阵法需要时间自我修复和补充能量,建木嫩芽需要持续温养,灵种和小木灵也需要呵护以产生更多的混沌源息。而方舟核心的修复,三大条件中,归藏源炁精粹已备,虚空星髓和混沌源息仍是短板。
“虚空星髓……这东西太过罕见,可遇不可求啊。”陈苟有些发愁。虚空星髓是星辰寂灭后,其核心精华在特殊虚空环境下历经漫长岁月才能凝结的宝物,是稳固和拓展洞天世界的绝佳材料。
休整了几日后,陈苟决定一边继续向暗魂星域方向航行,一边尝试在寂灭荒芜带中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到些零散的资源,或者关于虚空星髓的线索。毕竟这种荒凉地带,人迹罕至,反而可能保留着一些未被发现的古老遗存。
洞天再次启航,保持着隐匿状态,在荒芜的星空中穿梭。陈苟则将更多精力投入到自身修炼和“四技”提升上。经历玄冥浮陆的险境,他愈发觉得自身实力和辅助手段的重要性。
这一日,他正在洞天药圃旁,尝试用新收获的几种低阶虚空植物练习炼丹。这些植物蕴含微弱的空间属性,药性难以掌控,陈苟接连失败了几次,丹炉里冒出的黑烟带着一股焦糊的空间褶皱味,呛得他直咳嗽。
“咳咳……看来这虚空属性的丹药,不是那么好炼的。”陈苟灰头土脸地清理着丹炉,有些懊恼。
一旁正在闭目调息的云璃睁开眼,瞥了他一眼,清冷道:“虚空之力,变幻莫测,岂是凡火能轻易熔炼?你以元婴真火强行炼制,自然事倍功半。”
陈苟闻言,眼睛一亮,连忙凑过去:“还请云璃前辈指点!”
云璃淡淡道:“你既已成就寂灭圣婴,元婴之火蕴含一丝归藏寂灭真意,虽非专司炼化,却更契合虚空之力的‘归墟’特性。何不尝试以元婴之火为引,辅以神识精细调控,模拟虚空寂灭之意,徐徐图之?”
陈苟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归藏寂灭,本身就有‘化归虚无’的意味,用来处理这些蕴含虚空之力的材料,或许正合适!”
他立刻重新开炉,这一次,他小心翼翼地从寂灭圣婴中引出一缕灰紫色的元婴之火。这火焰并无炽热之感,反而带着一股冰冷的寂灭气息。他将一株虚空草投入火焰中,不再像之前那样猛火灼烧,而是以神识精细控制火候,模拟着虚空能量的波动节奏,缓缓灼烧。
果然,那株原本桀骜不驯的虚空草,在寂灭火焰的包裹下,竟然慢慢变得温顺起来,其中的药力被一丝丝萃取出来,虽然缓慢,却异常精纯,没有再发生爆裂或药性冲突的情况。
“成功了!”陈苟欣喜不已,虽然这只是最基础的一步,但却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云璃的指点,总是能在他困惑时点明关键。
“多谢前辈!”陈苟真诚道谢,看向云璃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夕阳的余晖(洞天内模拟的)透过灵植的缝隙,洒在云璃清冷的侧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让她少了几分平时的疏离,多了几分静谧之美。
云璃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微微侧过头,避开他的视线,语气依旧平淡:“些许心得,不足挂齿。专心炼丹。”但陈苟却敏锐地捕捉到,她那如玉的耳垂,似乎泛起了一丝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红晕。
陈苟心中微微一荡,连忙收敛心神,专注于眼前的丹炉,但嘴角却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这种细微的互动,如同平静湖面投下的一颗小石子,漾开圈圈涟漪,为枯燥的修行生活增添了一抹难以言喻的色彩。
就在陈苟沉浸于丹道摸索之际,负责操控洞天航行的阿木,再次传来了讯息,这次却带着一丝兴奋:
“陈哥!左前方感应到异常的空间波动!似乎……是一处小型的、即将彻底崩塌的次级空间裂缝!裂缝边缘,有微弱的……星辰寂灭的气息!很像……很像典籍中描述的,可能孕育虚空星髓的环境!”
陈苟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虚空星髓的线索,竟然真的在这荒芜地带出现了?
“立刻改变航向,小心靠近!”陈苟毫不犹豫地下令。机遇难得,哪怕只是可能,也绝不能错过!当然,前提是确保安全,毕竟涉及空间裂缝,危险系数极高。
洞天悄然转向,向着阿木指示的方向驶去。一次新的探索与挑战,似乎即将开始。而陈苟不知道的是,这次看似偶然的发现,将会引出一段意想不到的机缘,也将他更深地卷入到围绕方舟核心与四象阵钥的古老旋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