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星槎残骸,如同一位沉默的星空巨兽的尸骨,静静地横亘在虚空中,散发着万古沧桑与破灭的死寂。船体上那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诉说着昔日那场大战的惨烈,那半边破损的徽记,则昭示着它曾属于一个辉煌而强大的时代。
洞天隐匿在一块较大的陨石之后,陈苟与众人凝视着这艘上古巡天仙舟的遗骸,心中波澜起伏。机遇与危险并存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压迫着每个人的心神。
“乖乖,这大家伙,当年怕是能一炮轰碎星辰吧?”老吴的虚影咂咂嘴,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叹与敬畏,“看这破损程度,像是被更恐怖的力量从内部撕裂的……难道当年那些‘噬星异虫’,已经可怕到这种地步了?”
墨鳞龙眸凝重,沉声道:“船体残留的法则道韵虽已稀薄,但其本质极高,远超当今修真界所见。即便已成残骸,亦不可小觑,内部恐有未彻底湮灭的禁制或……其他东西。”
陈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冒险探查是必须的,但如何“苟”着探查,才是关键。他绝不会像愣头青一样直接闯进去。
“阿木,感应残骸周围的能量场,寻找最薄弱的区域,或者是否有相对稳定的‘入口’痕迹。”
“老吴,分析残骸表面那些纹路,看能否识别出是防护阵法、识别铭文还是其他什么,评估其残余威力。”
“墨鳞兄,烦请留意周边虚空,确保没有其他潜在威胁靠近。”
“云璃前辈,您见多识广,对此类上古星槎的结构可有所了解?其核心区域通常位于何处?”
陈苟井井有条地分派任务,充分发挥团队协作的优势,将风险降至最低。
众人领命而动。阿木操控星辰阵钥,细细感知,很快回报:“陈哥,残骸中部偏右的位置,有一个巨大的撕裂口,边缘相对规整,像是被某种利器劈开,那里的能量场最为混乱稀薄,或是进入点。但内部情况不明,感应受到强烈干扰。”
老吴则盯着那些模糊的纹路,眉头紧锁:“这些纹路……大部分是加固船体的结构道纹,已经失效九成九。但零星有一些,像是身份识别或者区域禁制的残留,能量几乎耗尽,但……老夫总觉得有点邪门,里面掺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污秽感,和之前在玄冥浮陆感觉到的有点像,但又不同。”
云璃清冷的声音响起:“上古星槎,核心通常位于舰桥指挥室及动力熔炉所在区域。舰桥多位于船首高层,动力熔炉则在船腹深处。此地残骸破损严重,结构难辨,需进入后,方能判断。”
得到了初步信息,陈苟心中有了计较。他决定先从阿木指出的那个巨大撕裂口进行远程探查。
他再次祭出归藏印。“伙计,又要辛苦你了。这次,你分出一缕极细微的印光,模拟成一块普通的金属碎片,飘进去看看情况,切记,只观察,不触碰任何东西,一有不对,立刻撤回。”
归藏印灵传来明白的意念,印身分离出一粒几乎微不可察的暗紫色光点,如同尘埃般,悄无声息地飘出洞天,混在宇宙尘埃中,向着那巨大的撕裂口飘去。
陈苟闭上双眼,全力与那缕印光保持心神连接,共享其“视野”。
印光穿过撕裂口,进入星槎内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比狼藉的景象。扭曲的金属骨架,断裂的能量管道,破碎的晶石碎片,四处散落,覆盖着厚厚的尘埃。空气中(残留的能量场中)弥漫着一种焦糊、腐朽、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死寂的气息。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一些残存的、偶尔闪烁一下的符文提供着微弱照明。
印光小心翼翼地在残骸内部穿梭,避开那些能量反应异常的区域。陈苟看到了许多舱室,大多空空如也,或被摧毁,偶尔能看到一些固化在墙壁或地面上的暗红色痕迹,疑似干涸的血迹,以及一些破碎的、样式古老的兵器碎片。
随着深入,一种莫名的压抑感越来越强。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可怕,仿佛连时间都已经死亡。
“没有发现明显的生命迹象或活跃的禁制……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陈苟将自己的感知分享给众人。
云璃忽然开口:“注意那些墙壁和地面上,是否有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灰色纹路?”
陈苟闻言,操控印光仔细探查。果然,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尤其是那些疑似血迹的周围,他发现了一些几乎与尘埃融为一体的、极其细微的灰色纹路,这些纹路正在极其缓慢地、近乎停滞地蠕动着,汲取着残骸中残留的微弱能量和……那些血迹中蕴含的某种物质。
“有!是一种灰色的网状纹路,在缓慢蠕动!”陈苟心中一紧。
“噬星异虫的‘蚀能菌毯’残留……”云璃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此物乃异虫侵蚀万物的手段之一,能吞噬一切能量与物质,化为异虫成长的养分。看来,这艘星槎当年不仅被击毁,更曾被异虫大规模入侵过。这些菌毯看似沉寂,但若受到足够能量或生命气息刺激,很可能复苏。”
陈苟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让印光远离那些灰色纹路。噬星异虫的残留物!这玩意的危险性,从巡天殿遗迹的信息中就可见一斑!
印光继续向疑似船腹深处探索。终于,在穿过一片特别巨大的破碎舱壁后,一个相对完好的广阔空间出现在“眼前”。这里似乎是曾经的动力熔炉区域,中央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已经熄灭冷却的炉心,周围环绕着无数复杂精密的管道和法阵基座。虽然同样布满破败痕迹,但相比外部,这里的结构保存得相对完整。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在熔炉侧上方的一面相对完整的金属墙壁上,刻画着一幅巨大的、虽然部分破损却依旧能看清轮廓的星辰阵法图!阵法图线条繁复玄奥,蕴含着深邃的星辰运转至理,其核心处,镶嵌着几颗早已失去光泽、布满裂纹的晶石,但阵法本身,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道韵。
“这是……星槎的导航阵法或者能源协调阵法的一部分?”陈苟心中一动。上古阵法,哪怕只是残韵,对他而言也是无价之宝!
他小心翼翼地操控印光靠近,不敢触动阵法,只是远远地观摩、记忆那些阵纹结构。同时,他感应到,在这阵法核心区域,虚空星髓的气息似乎比外面浓郁一丝,虽然依旧微弱,但证明此地确实可能曾大量使用或储存过这种材料。
就在印光全神贯注记录阵纹时,异变再生!
那看似死寂的阵法核心,一颗布满裂纹的晶石突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紧接着,一道无形无质、却带着强烈审视意味的波动,猛地扫过印光所在的位置!
“嗡!”
陈苟只觉得与印光的心神连接剧烈一震,一股冰冷、机械、不带任何感情的意念顺着连接冲击而来!
“识别……非授权单位……残留警戒协议启动……清除……”
刹那间,那面墙壁上的阵法纹路竟亮起了极其暗淡的光芒,虽然连全盛时期的万分之一都不到,却凝聚起一道细微却锐利无比的星辰光束,锁定了印光,激射而至!速度之快,远超反应!
“不好!”陈苟大惊失色,没想到这死了万古的残阵,竟然还有如此诡异的自动防御机制!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静立旁观的云璃,紫眸中精光一闪,玉指隔空轻轻一点。
并非攻击那星辰光束,而是点向了陈苟与印光之间的那缕心神连接。一股玄而又玄的归藏源炁渡入,并非加强连接,而是瞬间将其“隐匿”、“归藏”,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就在心神连接被云璃手段遮蔽的同一瞬间,那道星辰光束穿透了印光原本所在的位置,却打了个空,击打在后面的残骸上,溅起一点微小的火星,便能量耗尽消散了。而那阵法核心的晶石,也彻底黯淡下去,再无动静。
洞天内,陈苟闷哼一声,脸色微白,虽然云璃及时切断了联系反噬,但那瞬间的冲击还是让他神魂微荡。那缕印光失去了主导,化作纯粹的能量,消散在残骸中。
“好险!”陈苟心有余悸,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刚才若不是云璃出手,那缕印光被毁还是小事,关键是那诡异的警戒意念很可能顺着心神连接追溯过来,暴露洞天的位置!
“多谢云璃前辈救命之恩!”陈苟由衷感谢,看向云璃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和后怕。
云璃神色平静,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古之物,多有灵性残留或预设禁制,不可常理度之。此阵警戒机制,应与星槎核心权限绑定,感应到非认可气息便会触发。汝之印光虽模拟死物,但其核心道韵终究有别,被识别出来也不奇怪。”
老吴也擦着虚汗:“吓死老夫了!这上古的东西,果然邪门!小子,看来想从这破船里捞好处,没那么容易啊!”
陈苟平复下心境,虽然探查受挫,还损失了一缕印光能量,但收获也是有的。至少确认了残骸内部的大致情况,发现了噬星异虫残留的菌毯,更重要的是,记录下了那幅上古星辰阵法的部分结构。而且,也亲身见识了上古禁制的厉害,以后会更加小心。
“无妨,此次探查,已算成功。我们至少知道了里面的危险,也确认了确有上古阵法残留和虚空星髓的线索。”陈苟很快调整好心态,“至于获取,不必急于一时。我们可以慢慢研究那阵法图,或许能从中找到安全进入的方法,或者……其他收获。”
他看向那幅烙印在脑海中的残缺阵图,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这阵图虽残,但其蕴含的星辰至理,对他参悟星辰阵钥,乃至完善自身阵法之道,都有着极大的好处。这或许比直接拿到一点材料更有价值。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刚才的动静虽然小,但难保不会引起什么变化。”陈苟下令洞天悄然撤离,再次隐没于荒芜的星尘之中。
这次探索,有惊无险,再次彰显了“苟”字诀的重要性。而那张残缺的上古星阵图,则成了陈苟接下来一段时间潜心钻研的对象。他隐隐感觉,若能参透其中一二,或许对他寻找更多虚空星髓,乃至未来应对蚀星盟,都有意想不到的帮助。
星海孤旅,危机与机遇始终相伴,而成长,便在这一次次的谨慎探索与潜心感悟中,悄然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