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星号”遗骸内部的空气浑浊而沉重,混合着铁锈、陈年积水以及某种更深层次的、仿佛能量衰变后的尘埃气息。林风和影枭靠在冰冷潮湿的金属舱壁上,短暂地喘息着。水下遭遇战虽然短暂,却消耗了不少体力与能量,更重要的是,它像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头,必然已惊动了这片区域更深处的守卫。
微光手电的光柱在黑暗中划动,照亮了布满锈蚀和破损管道的舱壁。这里似乎是某个次要的通道或设备间,早已被岁月和遗忘吞噬。
“我们时间不多。”影枭的声音透过呼吸面罩传来,带着一丝电子杂音,“‘织网者’的巡逻频率会加快。”
林风点头,刚想开口商议下一步行动,影枭却抬手制止了他。她侧耳倾听着什么,尽管在潜水服的隔绝下,外界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片刻后,她转向林风,白色面具在微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刚收到‘银狐’的最新情报。‘观测者’……策略变了。”
林风心中一凛。“变了?”
“不再是简单的监控或强攻。”影枭的声音低沉,“他们启动了代号‘净化’的新协议。目标:系统性地‘收编’或‘清除’所有在‘摇篮’事件后,表现出潜在抗性、或与异常能量产生深度接触的‘异常个体’。”她顿了顿,补充道,“包括……像你这样的前候选者,以及那些在‘虚境’中表现出特殊资质,或在现实中偶然接触异常却存活下来的普通人。”
林风感到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升。“收编?清除?”这两个词背后蕴含的意义,令人不寒而栗。
“收编,意味着植入更隐蔽的监控,进行精神引导,甚至……意识层面的‘矫正’,将其转化为可控的‘资产’。”影枭解释道,语气冰冷如手术刀,“清除,则更为直接。‘观测者’内部强硬派认为,不可控的变量,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彻底抹除,以维持他们所定义的‘秩序’。”
她看向林风:“你之前在街头救下的那个女孩,很可能就是因为他们初步的筛查程序发现了她身上微弱的、接触过异常能量的残留,才被列为目标。这不是孤立事件。一张更精密、更无形的网,正在撒向整个城市。”
林风沉默着,消化着这个惊人的信息。“观测者”不再仅仅是旁观者或追猎者,他们开始扮演起“园丁”的角色,要修剪掉所有不符合他们“秩序”规范的枝叶。这比直接的攻击更加可怕,因为它渗透在日常生活之中,难以察觉,难以防备。
“他们凭什么判断谁是‘异常个体’?”林风问道。
“大数据行为分析,能量背景扫描,社交网络监控,甚至……平台算法。”影枭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风,“你以为‘飞驰人生’平台的导航优化和那个智能工牌只是为了效率和安全?”
林风瞬间想起了平台算法对异常能量区域的规避,以及工牌那无所不在的监控功能。原来,从他重新穿上那身蓝色工服开始,他就一直在这张无形之网的边缘行走。
“我们必须加快速度。”林风压下心中的波澜,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观测者”的策略转变,意味着留给他的时间更少了。他必须尽快掌握足够的力量和筹码。
“没错。”影枭赞同,“‘远星号’的线索很重要,但还有一个更直接的目标。”她调出平板,展示出一副复杂得多、散发着强烈能量反应的城市地下灵脉图,其中一个节点被高亮标记,周围环绕着密密麻麻的、代表“织网者”活跃单位的猩红色光点。
“这里,‘星尘驱动’的疑似埋藏点,位于城市灵脉的一个核心交汇处。‘织网者’重兵把守,它们似乎也在试图激活或利用那里的能量。”影枭指向那个节点,“如果‘观星者’的遗产真的存在,那里最有可能找到关键部件,或者……直接找到驱动本身。”
她看向林风:“突入那里,风险极高。但收益也可能最大。不仅能获得对抗‘织网者’和‘观测者’的关键力量,也可能解开你身上系统的一部分谜团。”
林风凝视着那个被猩红包围的节点,能感受到其散发出的、令人心悸的能量压迫感。那无疑是龙潭虎穴。
但他有选择吗?躲避和拖延,只会让那张无形之网收得更紧。
“我们需要一个计划。”林风沉声道。
“我们已经有了一些基础。”影枭收起平板,“你,我,还有你体内那个……‘观星者’的系统。一个临时行动小队。我负责渗透路径规划、情报支持和物理层面排除;你的系统负责能量环境分析、预警及对抗‘织网者’的意识干扰;而你,是行动的核心,钥匙的持有者,是开启或接触‘星尘驱动’的关键。”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将三方的优势和职责明确划分。这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冒险,而是一次有组织的、目标明确的突袭行动。
“具体方案?”林风问道。
“先离开这里,返回安全据点。”影枭果断道,“我需要时间整合最新情报,细化潜入路线和应急方案。你的系统也需要深度扫描灵脉节点的能量分布,寻找防御薄弱点。我们必须在‘观测者’的‘净化’网络完全收紧,以及‘织网者’可能完成对‘星尘驱动’的某种操作之前行动。”
林风没有异议。他看了一眼身后深邃的、隐藏着“远星号”秘密的黑暗。那里的探索,只能暂时搁置了。眼下,有更紧迫、更具战略意义的目标。
两人不再耽搁,沿着原路返回水下通道。这一次,他们更加小心,利用【能量视觉】和影枭的潜行技巧,避开了几波增援而来的水下逻辑兽,有惊无险地回到了河水中,向着来时的方向悄然撤离。
破水而出,回到废弃观测站的临时据点,天色依旧漆黑。
没有休息,两人立刻投入了紧张的准备工作。
影枭坐在角落,面前多个屏幕同时亮起,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取着“银狐”数据库里关于灵脉节点、“织网者”兵力部署、以及“观测者”最新动向的所有信息。
林风则盘膝坐下,意识完全沉入脑海中的系统。他引导着系统,将全部算力聚焦于那个被标记的灵脉核心区。
【启动深度能量感知扫描……聚焦目标:城市灵脉节点(编号:Lm-07)。】
【扫描中……检测到高强度、多重复合能量屏蔽……尝试穿透分析……】
【发现‘织网者’活性单位聚集信号……数量估算:超过50个标准单位……能量等级分布:中低为主,存在数个高强度反应(疑似精英单位或固定防御工事)。】
【分析能量流动模式……发现周期性波动……推测存在防御系统能量补给或巡逻间隙……正在计算最佳突入时间窗口……】
系统冰冷而高效地工作着,将那片死亡区域的能量图景一点点勾勒出来,寻找着那一线生机。
林风能感觉到,随着对“观星者”密钥契合度的提升以及多次实战运用,他与系统的连接越发紧密,系统的分析能力和响应速度也似乎在缓慢增长。它不再仅仅是工具,更像是他延伸出去的、专门用于应对超凡战争的感官与大脑。
时间在寂静与忙碌中悄然流逝。
窗外的天空,开始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黎明前的灰白。
影枭抬起头,揉了揉眉心,眼中却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初步方案有了。基于能量波动间隙,我们有一个潜在的突入窗口,在明晚23时至次日凌晨1时之间。路线有三条,各有利弊,需要你的系统进行最终的风险评估和选择。”
林风也睁开了眼睛,系统中已经初步筛选出了几个能量防御相对薄弱的切入点和时间点。
“系统数据已同步。”他将分析结果共享给影枭。
两人开始就具体的行动细节进行最后的推演和确认——潜入方式、装备选择、通讯静默规则、遭遇不同等级敌人的应对策略、撤退路线……
他们都知道,这次行动,九死一生。
但无论是为了对抗即将到来的“净化”,还是为了追寻那超越凡俗的力量与真相,他们都别无选择。
当黎明的曙光彻底驱散夜色,透过观测站狭小的气窗照射进来时,临时小队的第一次作战会议,也是行动前的最后一次协调,终于结束。
影枭看着林风,白色面具下的目光难以揣度:“做好准备。明晚,我们将去触碰这座城市最深处的秘密,也可能是……引爆最终冲突的导火索。”
林风站起身,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幽能和脑海中系统那稳定而强大的支持。
他看向窗外逐渐苏醒的城市。
风暴将至。
而他,将不再是随风飘摇的孤舟,而是要主动驶入风暴眼的航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