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黎僵硬地被他拥在怀里,闭着眼睛,没有说话。鼻腔间萦绕着段暝肆身上清冽好闻的男性气息,那是她曾经感到无比安心和依赖的味道。
可此刻,这个温暖宽厚的怀抱却让她感到无比沉重,负罪感几乎要将她压垮。他对她这样好,几乎倾尽了所有的温柔、耐心和爱意,可她呢?她却在身心上都有了“污点”,无法再纯粹地回应这份感情。
每次想到与陆承枭发生的那混乱而失控的一夜,强烈的羞耻感和自我厌恶就几乎让她无法呼吸。她觉得不配再待在他身边,不配再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纯净无暇的爱与无微不至的温柔。
这次死里逃生的经历,以及长久以来盘踞在心头、关于父母离奇死亡的疑云,像一记沉重的警钟,狠狠敲醒了她。
她不能再做一个只能依赖男人庇护的、柔弱的菟丝花。无论是段暝肆过于保护、令人贪恋的温柔,还是陆承枭霸道强势、充满占有欲的守护,都无法真正给予她绝对的安全感和内心的强大。
为了保护自己,为了有朝一日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查明父母死亡的真相,她必须变得强大,必须学会独立去面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风雨。她需要的是自己的力量,而不是依附于任何人的羽翼。
车子平稳地驶入蓝公馆,不知是不是温予棠的有意安排,他们的车还没有跟上来,段暝肆陪着蓝黎走进别墅。
两只许久未见主人的小奶狗,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立刻呜呜咽咽、摇着尾巴跑过来,亲昵地蹭着蓝黎的脚踝,发出委屈又欢快的哼唧声。
回到熟悉的环境,看到这两个全心全意依赖她、爱着她的毛茸茸小生命,蓝黎一直紧绷不安的心,总算找到了一丝落地的实感和暖意。她回来了,回到了属于她自己的家,一个或许可以暂时屏蔽外界纷扰,让她独自舔舐伤口、积蓄力量、重新思考前路的地方。
“累不累?我等你睡着了就走。”段暝肆看着她眉眼间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心疼地说。
蓝黎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更改的坚持:“不用了肆哥,你回去吧,今天来回折腾,你也累了。”她是真的觉得他需要休息,这并非客套话。
然而,这话听在正处于高度敏感和不安中的段暝肆耳中,却自动被解读成了推拒、疏远,甚至是厌烦。他心里一阵尖锐的难受,像是被冰冷的锥子刺穿。
他上前一步,轻轻抱住她,几乎是带着一丝卑微的哀求语气,与他平日温润如玉、从容不迫的形象大相径庭:“黎黎,你让我看着你睡着了,我再离开,好吗?不然我会一直觉得,你还在生我的气,不肯原谅我......我回去也无法安心。”他无法忍受那种被她隔绝在外的感觉,那让他恐慌。
看着他眼中几乎要溢出的不安、恳求,以及那深藏的、害怕失去的恐惧,蓝黎到了嘴边的、坚决的拒绝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不忍心再在他充满愧疚和担忧的心上添一道新的伤痕,最终,她只能妥协般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嗯,那你先在客厅坐会儿,我去洗个澡。”
见她终于松口答应,段暝肆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弛了一些,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浅笑,尽管那笑容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虑:“好,我等你。”
等蓝黎上楼后,段暝肆独自坐在一楼的客厅里,落地灯的暖黄色光晕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却驱不散他周身的孤寂与沉闷。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二哥”。他立刻接通,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二哥,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段暝锡略显慵懒却透着精明的嗓音:“线索查到一半被人为中断了,对方手脚很干净,是个老手。不过,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那帮绑匪,应该是t国一个叫‘蝮蛇’的地下组织成员。”
“t国?”段暝肆眉头紧锁,这个地名让他心中的不安再次加剧。
“对,就是t国。那边势力盘根错节,鱼龙混杂,水很深。”
段暝肆语气坚决,不容置疑:“二哥,还能继续往下查吗?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这件事,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找出幕后主使!”他的声音里带着冰冷的怒意。
段暝锡似乎被弟弟这罕见的狠厉语气勾起了兴趣,调侃道:“这么执着?阿肆,被绑的那个女孩,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值得你这么兴师动众,连我这边的力量都动用了,现在还要一查到底?”
段暝肆沉默了一瞬,坦然道,声音低沉而认真:“我喜欢的女孩。”他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蓝黎在他心中的分量。
“哦?”段暝锡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惊讶和玩味,“我们家阿肆终于开窍了?有喜欢的女人了?怪不得这么上心。”他话锋一转,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不过,阿肆,你知道陆承枭也去t国了吗?据说就是为了这件事去的。你们俩......不会这么巧,喜欢上同一个女人了吧?”
段暝肆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巨石砸中。他确实不知道陆承枭也去了t国,在岛上,两人几乎形同水火。
陆承枭为了黎黎的事,竟然亲自去了那样危险的地方......这个认知,让他心中的危机感骤然升腾,如同燎原之火。他没有回答二哥这个尖锐而刺耳的问题,只是沉声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二哥,有进一步消息随时联系我。”说完,便径直挂断了电话。
他抬头望了一眼楼上,估算着蓝黎应该洗完澡了,便起身,放轻脚步走了上去。
他轻轻敲了敲蓝黎卧室的门,里面没有回应。他犹豫了一下,极轻地推开房门。
温暖的床头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蓝黎已经躺在床上,盖着薄被,似乎睡着了。他悄悄走到床前,凝视着她的睡颜。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微微蹙着,纤长的睫毛偶尔轻颤,仿佛承载着化不开的忧愁和恐惧,睡得并不安稳。
段暝肆心中一片酸软疼痛,他轻轻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只想这样安静地多陪她一会儿,看着她能安稳入睡,仿佛这样才能稍稍弥补他未能及时守护的遗憾,才能稍微驱散他心中那越来越浓烈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