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到底,真正让他在意的,是艾尼娅这次公开的举动所释放的信号——她不再满足于在阴影中小打小闹,开始尝试走向台前,整合力量。
这意味着,他或许需要调整一下策略,不能再像猫捉老鼠般戏耍,是该稍微认真一点,给这位不安分的侄女一点真正的“教训”了。
顺便也让“塔”里那些还有些摇摆的家伙,看看谁才是真正值得投资的对象。
他的目光扫过软榻旁矮几上堆放着的几份文件,那是关于近期几项由他主导推行的“特别税”和矿产特许权转让的议案草案。
这些举措,正在悄无声息地、合法地从王国躯干上汲取着养分,充实着他和他背后派系的金库,也为他继续维系那座“象牙塔”的忠诚提供着源源不断的资金。
“想玩火吗,我亲爱的侄女...”
佛提欧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眼中闪烁着算计和一种掌控一切的光芒。
“那就让你尝尝……什么才是真正的烈火烹油!”
他或许该让某位大法师,在阿尔图罗的某个角落,为安格尔·亚尔维斯制造一场十分巧合的死亡?
这既能敲打艾尼娅,又能展示一下“塔”的力量,顺便……还能为他下一步的某些计划铺路。
总之,他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他将让艾尼娅明白,在绝对的力量和规则层面的掌控力面前,任何理想和联盟,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王国真正的权柄,早已在他佛提欧,或者说,在他和“象牙塔”的联合掌控之中。
而他们,就是力量!
佛提欧重新躺回软榻,深吸了一口雪茄,任由浓郁的烟雾在肺叶中流转,再缓缓吐出。
他那张浮肿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满足而惬意的表情,仿佛已经看到了艾尼娅和她的同盟在他和他所掌控的魔法力量面前徒劳挣扎的景象。
“游戏,才刚刚开始呢,小艾尼娅,别让舅舅失望啊...”
他闭上眼睛,享受着这地下宫殿的温暖与奢靡,仿佛外界的一切风云,都不过是他餐后的一点余兴节目。
壁炉的火光跳跃着,将他身影投在铺着昂贵地毯的墙壁上,扭曲而庞大,如同蛰伏的巨兽,散发着贪婪而危险的气息。
而那面连接着“象牙塔”的黑色魔法墙,则在阴影中沉默地闪烁着微光,如同他权力最深邃的注脚。
睁开眼,佛提欧随手招呼了一下,一道影子落在他的身旁。
“去,以我的名义,向塔发出一道密函,许重金争取一位高阶大魔法师出手...目标就是那位狩王学生...呵呵呵...我要借此警告我的侄女,哪怕她远在阿尔图罗,我照样可以随时取她性命!”
佛提欧露出阴冷的笑意。
阴影散去。
他拽了拽手里的绳子,那倒在地上抽搐的金发女人被他拉到床上。
——
...
——
狩猎季结束的当晚,阿尔图罗学院深处的贵宾楼上。
这是一间专门为亚尔维斯家族专门预留的休息室,自学院建立的第一天开始便一直存在于此,这种待遇,就连王族跟埃布尔家族都未曾拥有。
书房内弥漫着一种与塔楼下庆祝狂欢截然不同的冰冷寂静。
壁炉内没有生火,屋子里很暗,唯有书桌上一盏古老的银质台灯散发着幽冷的光晕,照亮了有限的范围。
空气里是陈年书卷、冷冽墨水和一种近乎虚无的、属于强者的气息。
阿多尼斯·亚尔维斯公爵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拱形窗前。
窗外,学院的灯火与远方的星辰连成一片模糊的光海,狩猎庆典还在继续,但他打算明天晚上就离开。
在他那冰蓝色的瞳孔中,并未倒映任何光亮,只是穿透夜色,望向更北方——他那片终年覆盖着冰雪与寂静的领地。
阿多尼斯的身姿挺拔如永不弯曲的寒铁枪,墨色的礼服一丝不苟,连最细微的褶皱都仿佛被北境的严寒冻结。
但很快,这股沉静被打破,书房那厚重的橡木门被无声地推开,凯勒斯·埃布尔公爵走了进来。
他依旧穿着日间的深蓝礼服,但领口微微敞开,卸去了部分白日里的正式感。
与书房主人的冰冷截然不同,凯勒斯周身似乎还带着一丝从下方庆典中沾染的、微弱的人间烟火气,尽管那双灿金色的眼眸同样在沉稳中透着一股子锐利。
“吱呀——”
埃布尔公爵反手关上门,厚重的木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他走到书房中央铺着的深色地毯上,脚步沉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你还是老样子,阿多尼斯,”
凯勒斯率先开口,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老友间才有的熟稔与无奈:“叫我过来,却连杯待客的酒都没有吗?”
亚尔维斯公爵没有回头,声音平稳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定理,没有丝毫起伏:“你知道我这里只有冰水。而且,我也并非为了叫你品酒。”
凯勒斯轻笑一声,自顾自地走到房间一角的酒柜前——那里果然积着一层薄灰。
他熟练地打开一个暗格,取出一瓶未开封的、标签古朴的烈酒和两只水晶杯。
琥珀色的液体注入杯中,发出清冽的声响。
阿多尼斯:....
依旧背对着凯勒斯,这位北境的大公爵周身的气氛似乎稍稍僵硬了片刻。
“你这冰坨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口是心非,这么多年都没变,我算是放心了。”
凯勒斯轻笑了下,眉眼之间竟浮现一抹少年意气,他放下了公爵的架子,似乎只是在跟自己多年前的老友相聚一般。
他将其中一杯放在亚尔维斯公爵身后的书桌边缘,自己则倚靠在桌沿,晃动着手中的酒杯:“所以都要回去了,怎么突然叫我过来?你这家伙肯定不是为了叙旧吧?”
不知道为什么,阿多尼斯感觉凯勒斯的声音似乎略带哀怨。
阿多尼斯:...
应该是听错了。
于是,他终于缓缓转过身。台灯的光线从他侧后方打来,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使得那本就冷硬的轮廓更显峻峭。
他冰蓝的眸子扫过桌上的酒杯,并未触碰,最终落在凯勒斯脸上。
“关于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