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屑在掌心簌簌碎裂,林越盯着异主影面具后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睛,突然笑了。不是慌乱,不是绝望,是种豁开云雾的通透——难怪这双眼睛总让他心头发紧,原来不是畏惧,是血脉里的熟悉在作祟。
“择?”他突然想起苏清鸢玉佩上的字,猛地侧身避开异主影的拐杖,指尖血契纹暴涨,“你说血契是封是渡,倒不如说,是选。选守还是选破,选活还是选死,从来都在人自己。”
话音未落,掌心的血契纹突然渗出殷红的血珠,顺着指缝滴在冰面上,竟像活物般钻进冰层,沿着之前补全的“渡魂”二字游走。那些褪色的纹路被血珠润过,竟一点点重新亮起,比之前更灼眼。
“胡闹!”异主影拐杖顿地,冰洞顶的冰棱“哗啦”砸下,带着千钧之力。他面具下的脸拧成一团,“当年初代就是选了‘守’,才换来千年安宁!你非要破了这平衡?”
“安宁?”林越挥剑劈开冰棱,碎冰碴溅在他流血的手背上,混着血珠滚成小珠,“被关在冰洞里算安宁?看着异度之门一点点裂开到假装没看见,也算安宁?”他突然转向裂冰王,声音陡然拔高,“你冰甲上的裂痕,是上个月异度影兽抓的吧?别以为用灵力瞒着就没人知道!”
裂冰王一僵,下意识摸了摸左臂——那里确实有道深可见骨的伤,他一直用冰雾裹着,以为瞒得严实。
“还有你。”林越又看向炎姬,“你翅膀上的羽毛为什么掉得厉害?是用本命火去烧异度裂缝了吧?烧一次,掉一把毛,再烧几次,你那身火羽就该秃了!”
炎姬猛地别过脸,翅膀下意识收紧,尾羽果然稀稀拉拉,露出里面泛着红的皮肉。
林越最后看向金角,金角正用喙给他啄掉肩头的冰碴,他抬手摸了摸金角的头顶:“你以为它为什么突然能吐金火了?是吞了异度的影核吧?那东西烧起来过瘾,烧完了呢?它会慢慢被影核反噬,最后变成只会喷火的怪物。”
金角委屈地蹭了蹭他的手心,喉咙里发出呜咽声。
“这就是你们说的安宁?”林越环视一周,血契纹在他周身转了个圈,“守是等死,破才有活的可能!”
异主影被他吼得愣在原地,拐杖拄在冰面上微微发颤。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我看了‘守岁录’。”林越从怀里掏出一卷泛黄的皮卷,正是之前在石室暗格里找到的,“初代根本没选守,他是没选完就被异度影王杀了!这上面记着他的后半句——‘守得住一时,守不住一世,要给后人留个选的机会’!”
皮卷展开的瞬间,异主影突然发出一声痛呼,面具“咔”地裂开道缝。皮卷上的字迹竟顺着裂缝钻了进去,他那张与林越相似的脸在面具下扭曲着,像是在和什么东西搏斗。
“是初代的残魂!”裂冰王突然喊道,“他一直被困在异主影的面具里!”
这一声喊得突然,冰洞里的风都停了。异主影捂着脸蹲下去,面具下渗出黑血,滴在冰面上,竟像墨滴进水里般晕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影纹——那是无数异度影兽的魂印,正顺着血液往他皮肉里钻。
“原来如此……”林越突然明白,“初代不是被影王杀了,是和影王同归于尽,把它封在了自己身体里,再让后代守着这具‘容器’……”他看着异主影痛苦的样子,心里像被冰锥扎了一下,“你每阻止一次异度裂缝,就被影王啃噬一分,现在已经快被啃得只剩层皮了吧?”
异主影没应声,只是从喉咙里挤出几声闷哼,听起来比冰棱砸下来还痛。
炎姬突然扑过去,用翅膀护住异主影的后背:“别再说了!他也是为了护着我们……”话音未落,就被异主影猛地推开,他拐杖一撑站起身,面具彻底裂开,露出那张一半像林越、一半爬满影纹的脸。
“选吧。”他盯着林越,声音里带着破风箱似的喘息,“皮卷最后画着两个阵,左是‘守’,右是‘破’。你划道血线,我替你启动。”
林越看向皮卷末尾——左边阵纹像个密不透风的笼子,右边阵纹像朵炸开的花。他指尖的血珠正顺着剑刃往下滴,滴在皮卷上,左边的笼子纹突然亮了亮,右边的花纹却没反应。
“看到了?连天道都让你选守!”异主影咳出一口黑血,笑得像哭,“别犟了,守着吧,至少能多活几年……”
“那是因为你没把影核放进去。”林越突然想起金角吞的影核,从怀里掏出个琉璃瓶,里面盛着颗跳动的黑珠子,“金角没消化完的影核,带着异度的气,说不定能激活破阵。”
他将影核往皮卷上一放,右边的花纹“嗡”地亮了,比左边的笼子纹亮十倍!血珠滴上去,花纹竟顺着血线往林越指尖爬,缠成个滚烫的环。
“这……”异主影看得直瞪眼,“初代还留了这手?”
“他说了,要给后人留机会。”林越握紧缠着血线的手,“裂冰王,你的冰能冻住阵脚;炎姬,用你的本命火烤阵眼;金角,吐金火助燃;裂冰王,你力气大,把那几块刻着影纹的冰砖搬到阵角去——那是初代埋的阵基,别告诉我你没发现冰洞里多了几块‘多余’的冰砖!”
裂冰王一愣,随即点头:“难怪每次踩上去都有点发沉。”
“那我呢?”异主影急道,面具彻底碎成渣,露出完整的脸——除了左脸爬满影纹,右脸和林越几乎一模一样。
“你带着影王的气,正好当阵眼的‘引子’。”林越指了指皮卷中心的空白处,“敢不敢?”
异主影看着他,突然笑了,和林越刚才的笑如出一辙:“有什么不敢?当年初代敢把影王封进自己身体,我就敢把它拽出来烧掉!”
冰洞外的嘶吼声越来越近,显然异度影兽已经冲破了外层冰障。林越看着众人各就各位,裂冰王正在固定冰砖,炎姬的火羽在阵眼上方烧得通红,金角的金火像条小蛇,正顺着阵纹游走,异主影已经站到了皮卷中心,左脸上的影纹在黑血里翻涌,像有东西要钻出来。
他低头看了看指尖发烫的血线,突然想起苏清鸢还在石室里。刚想喊,石室的石门“吱呀”开了,苏清鸢扶着墙走出来,手里攥着那块发光的玉佩:“我把石室的结界拆了,灵力都引到阵纹里了——林越,我相信你。”
玉佩上的“择”字,正顺着她的指尖,一点点融进皮卷的阵纹里。
林越心里一热,抬头看向异主影:“准备好了吗?”
异主影点头,左脸的影纹突然暴涨,像无数小蛇往外窜:“来吧!让老子看看,破阵到底有多痛快!”
林越举起剑,血契纹在剑身上绕了三圈,最后停在剑尖:“那我们就——”
剑尖落下的瞬间,他突然想起守岁录最后一句被血糊住的字,此刻竟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破而后立,方得新生。”
剑落,血线入阵。
冰洞顶的冰棱突然反向收拢,像只巨大的手,将整个冰洞拢成个发光的茧。异主影的嘶吼、炎姬的凤鸣、金角的尖啸、裂冰王的喝声、苏清鸢的喘息……所有声音混在一起,撞在冰壁上,又弹回来,像无数个自己在喊——
“破!破!破!”
而林越的剑,正稳稳地停在“破”阵的最后一笔上,血珠顺着笔尖滴下去,在皮卷上晕开个红团,像朵刚绽开的花。
他不知道这一破,会放出什么,会碎掉什么。
只知道掌心的血契纹,烫得像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