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王同学喉头滚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辩解的话在舌尖转了几圈，终究没能成形，只化作一阵无声的嗫嚅。
“回去吧。”温蓓蓓的语气放缓了些，褪去了最初的冷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话题的决断力。
“把精力用在完善你们的项目和公司实力上，如果有一天，你们的方案凭借自身的优秀，通过正规渠道递到了顾师兄的案头，他一定会公正评估，那才是真正对你们公司负责，也是对你个人职业生涯负责的态度。”
她优雅地站起身，目光平静却极具分量地落在王同学写满窘迫的脸上：“同学相见，本应是叙旧情，谈理想，不该掺杂这些，希望下次见面，我们能聊点别的。”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敲打在王同学的心上。
说完，她微微颔首，算是道别，随即转身离开。
她的步伐稳健，背影挺直，没有一丝犹豫，仿佛刚才那段不愉快的插曲，并未在她心中留下任何涟漪。
王同学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
他的视线追随着温蓓蓓离去的方向，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店门口的光晕里，才又茫然地收回到面前那杯柠檬水上。
透明的玻璃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里面的柠檬片沉在杯底，她只浅浅尝了一口。
这无声的拒绝，让他脸上顿时火辣辣的，仿佛被无形的目光灼伤。
周围似乎有隐约的视线投来，带着探究与些许了然，让他如坐针毡，每一秒都变得格外难熬。
温蓓蓓最后那番话，像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下，将他那股因为走投无路而升起的急躁和投机心理，瞬间浇灭了大半，只剩下无尽的尴尬和一种被彻底看穿、无所遁形的狼狈。
他终于迟缓地意识到，这条路，从一开始，方向就错了。
温蓓蓓不是不近人情，她只是看得太透彻，也活得太过清醒。
在她那双清亮眼睛的注视下，所有粉饰的借口和取巧的心思，都显得那么可笑。
王同学不知道自己又在位置上待了多久。
直到金娜礼貌地过来询问是否还需要其他东西时，他才猛地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惊醒，仓促又慌乱地摇了摇头。
他几乎是逃亡似的离开了那间格调雅致的茶咖店。
午后的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他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种从心底里漫上来的、被彻底剖析后的虚脱和冰凉。
温蓓蓓的话语，一字一句，反复在他脑海里回响、碰撞。
“地基不稳的大楼”、“凭借自身的优秀”、“对职业生涯负责”……这些词语不像指责，更像一把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他试图掩盖的虚弱内里，也像重锤，敲打着他几乎迷失的初心。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简单的、利用同学情分的尝试，失败了，顶多是折了点面子。
却没想到，会被如此直白地、近乎残酷地撕开那层自欺欺人的薄纱，露出底下连自己都不愿深想的急功近利和底气不足。
他拿出手机，下意识想给公司领导打个电话，汇报一下这显而易见的“失利”，手指悬在拨号键上，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怎么说？难道说老同学不卖这个面子？
不，温蓓蓓已经给了他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和一个更值得他、以及他们整个团队去沉静思考的方向。
她关上了一扇名为“捷径”的门，却似乎指向了一条或许更艰难、但也更坚实的路。
几天后，顾禹迟回来，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不算太厚的计划书递给她。
她接过这个略显朴素的蓝色文件夹，封面上打印的公司名称让她觉得有些眼熟。
心中微动，她打开一看，果然是王同学那天提到的公司。
让她略感意外的是，这份方案书虽然在某些细节处仍显稚嫩，整体架构和呈现远不如那些经验老到的公司提案成熟圆滑。
但能明显看出是在极短时间内经过了大幅度的、甚至是颠覆性的修改和调整。
它摒弃了许多先前可能存在的、华而不实的概念吹嘘，核心技术的阐述和市场分析部分。
变得扎实、严谨了不少，更难得的是，它竟然坦诚地、用单独一页列出了目前项目面临的几个主要风险和自身存在的短板。
这与那天王同学试图用“同学情分”作为敲门砖来推销的、那个被吹得天花乱坠近乎完美的项目，几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版本。
“怎么看？”顾禹迟正抱着咿咿呀呀的舟舟，父子两人其乐融融地玩着你亲我、我亲你的亲密游戏，他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温蓓蓓沉吟片刻，目光仍停留在方案书上，客观而平静地分析：“项目方向具备市场潜力，团队展现出积极的改进意识和务实态度，核心技术确有独特亮点。”
“但，运营模式不够清晰，部分执行细节仍需精细打磨，综合评估，建议顾先生可以给予他们一次当面陈述的机会，以便更直观地判断其团队执行力与项目可行性。”
“我的温小姐，果然铁面无私，公事公办。”顾禹迟低笑一声，转头快速在她脸颊亲了一下，带着赞赏与了然。
被爸爸抱着的舟舟看到这一幕，立刻不甘示弱地从顾禹迟怀里扑向她，小脑袋凑过来也想亲妈妈，可惜技术不到家，最后只糊了她一脸湿漉漉的口水。
顾禹迟见状，连忙笑着想把小家伙抱回来，还是迟了一步。
温蓓蓓没第一时间去擦脸上的口水印，反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坏心思。
她学着舟舟的样子，突然抱住顾禹迟的脸，用自己的脸猛蹭回去，非要和他一起“分享”宝贝儿子的这份热情“洗礼”。
顾禹迟早已习惯她偶尔的孩子气，眼底满是纵容的笑意，腾出一只手稳稳揽住她的腰，任由她带着些许报复意味地蹭着自己的脸。
舟舟觉得这游戏好玩极了，也兴奋地咯咯笑着加入“战局”，和妈妈一起，两面夹击，用他沾满口水的小脸蛋蹭着爸爸的另一边脸。
一家三口笑作一团，玩着这场幼稚却温馨无比的你蹭我、我蹭你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