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黎明,天光未亮,寒意刺骨。众人在酒店门口集结,呵出的白气在头灯的光柱中迅速消散。扎西已经将改装过的越野车检查完毕,车上装满了物资:高能量食品、燃料、氧气瓶、登山装备,以及一些苏曼通过特殊渠道搞到的、针对超自然情况准备的物品。
扎西看着整装待发的几人,最后提醒道:“进山后,路会越来越难走,很多地方没有信号。一切听我指挥,不能擅自行动。尤其是,”他看向林清音和墨渊,“如果感觉到任何不舒服,或者看到、听到什么不对劲的东西,立刻告诉我。大山里,很多事说不清楚。”
林清音和墨渊皆点了点头。
车队驶离小镇,开始向着莽莽昆仑的深处进发。起初还有颠簸的土路,随着海拔不断攀升,道路逐渐消失,只剩下扎西凭借经验和记忆在乱石滩、冰碛垄和干涸的河床上寻找着前行的路径。车窗外的景色变得愈发苍凉壮阔,连绵的雪峰如同巨龙的脊背,在湛蓝的天幕下闪耀着冷硬的光泽。空气稀薄而干燥,阳光毫无遮拦地照射下来,紫外线强烈得灼人。
林清音靠在车窗边,怀中的黑色令牌不再震动,但那丝微弱的牵引感始终存在,如同一个沉默的罗盘,指引着方向。她默默运转灵力,适应着高原环境,同时“净化之瞳”悄然开启,观察着这片古老山脉。在这里,她感受到的并非城市中那种污秽的执念怨气,而是一种更加宏大、更加原始、混合着生灵祈愿、冰雪肃杀与大地沉凝的复杂“气息”。这片土地本身,就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与秘密。
墨渊则大部分时间闭目养神,似乎在抓紧一切时间调息,压制伤势,也似乎在感应着什么。他身上的煞气在这纯净而浩大的山野环境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又诡异地与某些深藏在雪山内部的阴寒之力隐隐呼应。
谢九安负责通讯和记录,不时尝试与外界联系,但信号时断时续。苏曼则有些高原反应,脸色不太好看,但依旧强打着精神,处理着各种琐事。
扎西开车极为稳健,对地形了如指掌。他话不多,但每当路过一些特殊的地貌或遗址时,会简单地介绍几句。
“那是古羌人祭天的石堆。”
“前面那片冰塔林,夏天的时候会融化,很危险。”
“看那边山脊的轮廓,像不像一头趴着的雪豹?我们叫它雪豹岭,传说有山神守护。”
他的讲述为这段枯燥而艰险的旅程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中午时分,车队在一处背风的河谷停了下来,简单休整,补充能量。河水早已冰封,四周是皑皑白雪和裸露的黑色岩石,寂静得只能听到风声。
林清音走到一边,再次感受令牌的牵引。方向指向河谷上游,那片被更浓密云雾笼罩的连绵雪峰。
“按照这个方向,我们还需要两天左右的车程,然后就必须弃车步行了。”扎西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望着她看的方向,眉头微蹙,“那片区域……就是我说过的,‘神山沉睡的眼睛’附近。磁场很乱,地形也非常复杂,有很多深不见底的冰裂缝和暗河。”
“谢谢你,扎西。我们心里有数。”林清音道。
扎西看着她平静而坚定的侧脸,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林小姐,我知道你们不是普通人。但那个地方……真的不一样。我阿爸当年就在那附近,看到过……不该看的东西,回来病了大半年,再也不肯深入那里。你们一定要万分小心。”
林清音心中一动,追问道:“你阿爸看到了什么?”
扎西脸上掠过一丝恐惧,摇了摇头:“他不肯细说,只说……看到了‘山的影子在动’,听到了‘石头在说话’。”
山的影子在动?石头在说话?这听起来像是强烈的幻视幻听,但也可能是某种真实存在的、超出常人理解的现象。
休整过后,车队继续前进。路况愈发艰难,有时需要在及膝的积雪中缓慢挪动,有时则要绕过巨大的冰瀑和塌方区。海拔已经超过五千米,除了扎西和林清音、墨渊三人,苏曼和谢九安的高原反应都加重了,不得不开始间断性吸氧。
傍晚,他们在一片相对平坦的冰碛台地上扎营。狂风呼啸,气温骤降,即使待在帐篷里,也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意。众人早早吃了加热的便携食物,便钻入睡袋保存体力。
夜深人静,只有风声如同鬼哭般掠过帐篷。
林清音并未沉睡,她盘膝坐在睡袋上,一边调息,一边警惕地感知着周围。怀中的令牌依旧散发着那丝稳定的牵引。墨渊在旁边的帐篷里,气息平稳而冰冷。
突然——
一阵极其细微、仿佛直接响在脑海深处的“咔嚓”声,如同冰层断裂,从极远的方向传来!
与此同时,林清音怀中的令牌猛地一震!那股牵引感瞬间变得清晰、急促了许多!指向营地正北方,那片最为陡峭、被夜色和浓雾完全吞噬的雪峰!
几乎在同时,旁边帐篷里的墨渊也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的寒光!他也感知到了!不是通过令牌,而是通过他对能量和恶念的敏锐直觉——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北方那片山脉深处,有什么东西……苏醒了?或者,裂开了一道缝隙?
两人几乎同时掀开帐篷帘子,凛冽的寒风瞬间灌入。
“怎么了?”负责守夜的谢九安立刻警觉地望过来,手中握紧了强光手电。
扎西也被惊醒,钻出帐篷,脸色凝重地望向北方漆黑的夜空:“出什么事了?”
林清音和墨渊都没有回答,只是凝望着那个方向。在普通人感知中,那里只有无尽的风雪和黑暗。但在他们二人的灵觉里,那片区域的“气息”变得极其不稳定,一股隐晦、古老而混乱的波动,正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祥。
“那里的‘规矩’……被打破了。”扎西凭借祖辈传承的经验和猎人般的直觉,喃喃低语,脸上血色尽褪。
墨渊看向林清音,眼神锐利:“你的令牌?”
林清音点了点头,握紧了怀中微微发烫的令牌:“指引更强了,就在那个方向。”
计划赶不上变化。突如其来的异动,打乱了他们原定的行程。
“我们不能等了。”林清音果断道,“必须立刻出发,去那里看看。”
扎西倒吸一口凉气:“现在?夜里进山?还是去那个地方?太危险了!”
“正因为危险,才必须去。”墨渊声音冰冷,“若是去晚了,恐怕就不止是危险了。”
谢九安和苏曼也穿戴整齐走了过来,得知情况后,虽然担忧,但也知道事态严重。
“我跟你们一起去。”谢九安沉声道。
“我和扎西留在这里接应,保持通讯尝试。”苏曼知道自己体力不支,跟去反而是累赘,立刻做出最合理的安排。
扎西看着眼前这几人坚定的神色,知道无法劝阻,他一咬牙:“好!我带你们去!但你们必须绝对听从我的指挥!夜里雪山行军,一步错就是万丈深渊!”
没有多余的时间犹豫,众人迅速整理好必要的装备和武器,顶着呼啸的狂风和零下二三十度的严寒,将车留在营地,由苏曼看守,其余四人则跟着扎西,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积雪,毅然决然地融入了北方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与风雪之中。
令牌在林清音怀中持续散发着灼热与牵引,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
而远方那苏醒的未知,正静静等待着他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