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喧嚣在午夜过后渐渐沉寂,城市在淡淡的硝烟味中沉入梦乡。大年初一的清晨,却是在一种奇异的静谧中到来的。没有往日的车马声,只有偶尔从远处传来的、零星的爆竹声,像是对昨夜狂欢最后的、慵懒的回味。
季晨熙在一种温暖而满足的倦意中醒来。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金色的光斑。他躺在床上,眨了眨眼,昨晚的记忆像温暖的潮水般涌来——丰盛的年夜饭、电视里热闹的晚会、窗外绚烂的烟花,还有妈妈那个轻柔的晚安吻。他伸手摸了摸枕头边,触到了一个硬硬的小东西。拿起来一看,是一个厚厚的、红得耀眼的压岁包,上面用金色的字印着“平安喜乐”。是妈妈放的。
他小心地拆开红包,里面是一叠崭新的钞票,散发着好闻的油墨香。还有一张小纸条,是妈妈娟秀的字迹:“给我最勇敢、最懂事的小男子汉。新的一年,健康、快乐、继续闪闪发光!爱你的妈妈。”
看着纸条,季晨熙心里暖烘烘的。他把钱和纸条重新放回红包里,紧紧攥在手心。这不是一笔可以随意花掉的“巨款”,它更像是一份沉甸甸的认可和期待,是妈妈对他过去一年成长的最高奖励。
他轻手轻脚地起床,推开房门。客厅里,楚颜已经起来了,正在阳台给水仙花浇水。晨光勾勒出她温柔的侧影。听到动静,她回过头,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新年好,宝贝!睡得好吗?”
“新年好,妈妈!”季晨熙跑过去,举起手里的红包,眼睛亮晶晶的,“谢谢妈妈的压岁包!”
楚颜放下水壶,蹲下身抱住他:“不客气,我的小勇士。这是你应得的。” 她亲了亲儿子的脸颊,“新的一年,我们就从这第一缕阳光开始,一切都是崭新的。”
早餐是王奶奶准备的汤圆,白白胖胖的汤圆在糖水里浮沉,寓意着团团圆圆、甜甜蜜蜜。吃着汤圆,楚颜对季晨熙说:“按照老传统,今天我们可以给爸爸打个电话拜年,看看信号好不好。”
季晨熙立刻期待地点头。早饭后,楚颜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听筒里传来长长的等待音,一声,两声……季晨熙屏住呼吸,小手不自觉地握紧了。终于,电话被接起了,但信号极其不稳定,夹杂着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喂……喂?颜颜?晨熙?” 爸爸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遥远得像是从山谷另一端传来,但那份熟悉的温暖却穿透了噪音。
“爸爸!新年快乐!”季晨熙赶紧凑近话筒,大声喊道。
“新……年快乐!好儿子!听……到你声音了!吃……汤圆了吗?”爸爸的声音时强时弱。
“吃啦!妈妈和王奶奶还做了好多好吃的!爸爸你吃了吗?”
“吃……了,食堂也……加了餐。宝贝……又长高了吧?要听妈妈……话……”
通话只持续了不到两分钟,信号就彻底中断了。但就是这短暂、模糊的通话,却让季晨熙的小脸兴奋得通红。他听到了爸爸的声音,爸爸也听到了他的祝福!这就够了。
挂了电话,季晨熙还沉浸在喜悦中。他拿出那个压岁包,又看了看妈妈写的小纸条,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他跑到书房,拿出自己的储蓄罐——那是一只胖乎乎的陶瓷小猪。他郑重地把压岁包里的钱取出,只留下那张小纸条,然后将所有的钱,一张一张地,塞进了小猪的肚子里。
楚颜好奇地问:“宝贝,怎么把钱存起来了?不想买点什么吗?”
季晨熙抱紧储蓄罐,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妈妈,这钱我要存起来。等爸爸回来,我想用这个钱,给爸爸买一件礼物!买一件最好的礼物!” 他顿了顿,小声补充道,“爸爸在外面那么辛苦,我想……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楚颜怔住了,看着儿子那双纯净而充满爱意的眼睛,一股热流瞬间涌上心头,让她喉头哽咽。她用力点头,把儿子紧紧搂在怀里:“好……好孩子……爸爸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多骄傲!”
这一刻,楚颜深深地感受到,她的儿子,真的在以她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着。他的世界,不再仅仅围绕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开始学会用心去爱,去体谅,去规划如何为所爱的人付出。这份压岁钱,在他手中,从一份收获的喜悦,升华成了一份关于爱与回报的、沉甸甸的承诺。
阳光洒满客厅,温暖而明亮。季晨熙抱着他的储蓄罐,感觉心里也装得满满的。新的一年,就这样在爱、期盼和一个温暖的小小计划中,静静地开始了。那枚“平安方向牌”贴在他的胸口,与怀中储蓄罐里那份为爸爸积攒的心意,一起在新年的晨光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