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辰那句“你若觉得能做到,便试试”之后,便彻底阖上双眼,摇椅轻晃,仿佛周遭剑拔弩张的气氛、那令人窒息的化神威压,都只是助他入眠的清风。
这种极致的无视,比任何犀利的反击都更让吴邪难受。他脸色铁青,周身血煞之气起伏不定,如同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但他终究没有真的动手。三千年前的阴影,以及白辰此刻展现出的那种深不见底的平静,都让他心生忌惮。更重要的是,他此行的首要目的是找到上官浅浅,若真彻底撕破脸,反而可能坏事。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眼神阴鸷地扫过下方严阵以待的云阳几人,最后冷哼一声,身形缓缓降落在无敌门院落之外,并未直接闯入。他身后的数名血影宗弟子,包括程度和吴雪儿,也随之落下。
“白辰,休要装睡!”吴邪声音冰冷,“既然你说浅浅不在此处,那我便在此等她现身!我就不信,你能将她藏一辈子!”
他这话看似是对白辰所说,实则灵力鼓荡,声音传遍四方,显然是想借此逼迫可能藏身附近的上官浅浅自己出来。
白辰毫无反应,似乎已经睡着。
吴邪拳头攥紧,骨节发白。他不再看白辰,转而将锐利的目光投向云阳、陆远、秦双儿以及屋檐上依旧血焰缭绕的敖青。
“尔等便是他收的弟子?”吴邪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轻蔑,“一个只会劈柴的蛮子,一个摆弄石子的阵法师,一个冷冰冰的剑修,还有一头……不知所谓的杂交龙兽?哼,倒是物以类聚。”
这话可谓极其刻薄。云阳眉头拧起,憨厚的脸上浮现怒意,但他记得师尊的教诲,没有立刻发作,只是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陆远眼神微冷,袖中的阵盘停止了旋转,被他悄然收起,面上却露出一个看似谦逊,实则隐含锋芒的笑容:“前辈目光如炬,晚辈等资质愚钝,自是比不得血影宗高徒。”
秦双儿更是直接,根本懒得回话,只是周身剑意更盛一分,用行动表达了她的态度。
“老杂毛你说什么?!”敖青可没那么好脾气,柳眉倒竖,血焰“轰”地窜高数尺,“本龙乃血焰龙凰,尊贵无比!再敢胡言,烧了你的胡子!”
吴邪眼中寒光一闪,化神威压再次凝聚,直逼敖青。但这次,没等敖青全力抗衡,那股威压却在靠近她周身三丈时,如同泥牛入海,悄无声息地消散了。吴邪瞳孔微缩,目光猛地扫向摇椅上的白辰,却见对方连根手指头都没动一下。
‘他到底做了什么手脚?’吴邪心中惊疑不定,对白辰的忌惮更深一层。
就在这时,那位一直安静站在吴邪身后,面容忠厚,眼神却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精光的青年——程度,上前一步,对着吴邪微微躬身,语气恭敬道:“宗主息怒。白前辈既说圣女不在此处,或许其中真有误会。我等既已来访,不如暂且安顿,再从长计议?”
他这话看似在打圆场,实则给了吴邪一个台阶下,避免了立刻爆发冲突。同时,他低垂的眼眸深处,却快速掠过一丝算计。‘这无敌门看似简陋,但能培养出这几个不凡的弟子,又有能让宗主都忌惮的白辰坐镇,绝不简单。尤其是后山……那隐隐传来的空间隔绝之感……圣女十有八九藏在那里。必须想办法确认。’
吴邪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程度的建议。他拂袖道:“便依你所言。我倒要看看,他能装到几时!” 他目光扫过院落,满是嫌弃,显然不愿踏入那“简陋”的屋舍。
程度立刻领会,指挥着同来的几名金丹弟子:“你等,在此处为宗主布置临时行辕,不可怠慢。” 几名弟子领命,立刻从储物法宝中取出华丽的毯幔、玉案、香炉等物,动作娴熟地开始在院落外围的空地上布置起来,与无敌门本身的朴素格格不入。
而那位明眸皓齿的少女,吴雪儿,此刻却并未关注父亲与白辰的对峙,也未在意程度的安排。她一双灵动的眸子,正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打量着对面的云阳。
刚才云阳顶住化神威压站得笔直,以及那瞬间爆发出的惊人气血,都让她感到惊奇。血影宗内,多是修炼血煞之功的弟子,气质或阴鸷或邪魅,像云阳这样气质憨直、肉身力量如此纯粹磅礴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尤其是他刚才因为父亲的辱骂而愤怒,却强忍下来的样子,让她觉得……有点特别。
她悄悄挪动脚步,靠近了一些,小声问道:“喂,那个……劈柴的,你叫什么名字?你力气好大呀。”
云阳正憋着一肚子火,闻言愣了一下,看向吴雪儿。见她眼神清澈,并无恶意,只是纯粹的好奇,他脸上的怒意稍缓,瓮声瓮气地回道:“云阳。”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不是只会劈柴。”
吴雪儿眨了眨眼,觉得这人憨得有点可爱,忍不住抿嘴一笑:“哦,云阳。我叫吴雪儿。”
一旁的陆远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眼神微动,却并未说什么。秦双儿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重新闭目养神。屋檐上的敖青撇撇嘴,收敛了血焰,但依旧警惕地盯着吴邪一行人。
程度则借着指挥布置行辕的机会,目光看似随意,实则极其隐晦地扫过整个无敌门。他的视线在陆远之前推演的星图痕迹上停留一瞬,又在秦双儿立足的青石上掠过,最后状若无意地投向那云雾缭绕、看似平常的后山方向,心中默念:‘空间禁制……很高级的手法。看来,得找机会靠近探查一番。’
无敌门前,暂时的僵持形成了。一方是锦衣华服、煞气腾腾的血影宗众人,一方是看似散漫随意、却深不可测的无敌门。平静的表面之下,吴邪的焦躁与偏执,程度的阴谋与算计,吴雪儿的好奇与天真,以及无敌门弟子们的警惕与不满,各种心思暗流涌动,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而那张网的中心,摇椅上的白辰,呼吸平稳悠长,仿佛真的已经沉入了梦乡。只有被他随手放在木凳上的那枚血色玉简,在阳光下,偶尔反射出一丝妖异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