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在在桃园坊市的灵符斋足足坐镇月余。
虽开业首日的盛况难再复现,但凭借符箓品质上乘、价格公道,加之孙泰暗中引荐与巫、林两家结义后若有若无的照拂,店铺生意已稳如磐石。
每日流水虽不复千灵之巨,三五百枚灵石的纯利却也源源不断。
确认黄山、江横二人配合渐入佳境,坊市局面已稳,陈在将一个装有新近绘制符箓、日常周转灵石的储物袋郑重交予黄山。
这才御风而起,化作一道青虹,朝着百草村的方向掠去。
村中修士仅余三人,如今周长兴统领村卫,既要清理周遭山野凶兽确保村落安宁,亦负责保卫百草村安全。
他得周家倾力支持,纵资质寻常,也硬生生堆上了炼气三重之境。
孙巧和周烈职务已定,自家人手实在过于紧缺。
思绪流转间,陈家外院已在脚下。
“喝!哈!”
呼喝之声整齐有力。
院中空地,数十名村卫正列队操演,气血蒸腾,动作刚猛,显是已将《丈二金身》炼皮一段的根基打得颇为扎实。
引人注目的是队伍前列,四个约莫十岁的孩童身影穿插其中,虽身形稚嫩,一招一式却也学得有模有样,小脸紧绷,目光专注。
这正是从归附村落中筛选出的灵窍子。
立于阵前的周长兴第一时间察觉家主归来,神色一凛,立刻转身抱拳,声如洪钟。
“停!行礼!”
操练声戛然而止,数十道目光齐刷刷投向陈在,皆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
“见过家主!”
陈在微微颔首,目光在那四名孩童身上略作停留,转向周长兴,意味深长地问道:
“如何?”
短短两字,问的自然是这几个灵窍苗子的根底与心性。
周长兴腰杆挺得笔直,恭敬答道:“回禀家主,筋骨尚可,心性……暂无异样!”
他刻意在“暂无异样”四字上加重了语气。
几年历练,从初入村卫到协助周芸处理庶务,再到如今独当一面统领护卫,周长兴手上早已沾过血,经历事情不少。
早非当年那个见陈在御风便缠着父亲走门路,破坏规矩的浮躁少年。
亲眼见这位年轻家主将风雨飘摇的陈家拉回正轨,甚至再上一层楼,他心中只有敬佩,以及一丝畏惧。
内院气氛与外院的肃杀截然不同。
春日暖阳洒落。
屋檐下,周芸正弯着腰,一手一个,小心翼翼地牵着蹒跚学步的双生子,周边数名仆妇根本接不上手。
陈道清和陈道远兄妹俩穿着喜庆的红色小袄,小脸粉嫩。
两人脚步虽仍虚浮不稳,跌跌撞撞,却已能踉跄前行,口中不时发出含糊不清却透着认真劲儿的奶音:“母...亲...”
周芸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与温柔,闻听脚步声,抬头见是陈在,她立刻引导着两个孩子。
“叔父回来了,快叫叔父...”
“叔...父...”
陈道清努力地跟着学舌,小嘴撅起,发音稚嫩。
陈道远则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陈在,嘴里只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陈在冷峻的面容不由柔和下来,泛起一丝难得的笑意,温声道:“嫂子,莫要为难两个小家伙了。”
他走上前,稳稳扶住陈道远的小胳膊,让其双脚刚好落地。
周芸则抱起陈道清,开始向陈在讲述着家中近况,诸事皆有条不紊。
陈在静静听着,直到确认一切如常,他才将孩子交还周芸,转身朝着后山崖壁方向,那间由洞府改造而成的丹房走去。
距离丹房尚有十数丈,陈在脚步便是一顿。
凭借修为赋予他远超常人的敏锐感知。
里面,隐约传来一种压抑的、带着狎昵意味的调笑与女子的娇嗔。
目力所及,石门缝隙间,似乎还透出几缕不合时宜的暖昧烛光。
陈在眉头蹙紧,寒意自心底升起。
袖袍轻拂,一股柔和却沛然的力量涌出,那沉重的石门应声而开。
丹房内的景象瞬间暴露无遗。
青蚨炉静静地矗立在石室中央,炉身冰冷,连一丝烟火气也无,显然已多日未曾动用。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炉后那张铺着昂贵雪白狐裘的石榻。
周烈正四仰八叉地半躺其上,怀中搂着一名仅着薄纱轻衫、面泛桃红的娇俏少女。
他这一月见陈在迟迟未归,胆子便大了起来。
这不,借着炼丹的由头,亲自在村中精心挑选了名助手。
作为陈家唯一的炼丹师,吃喝用度,自有赵忠良派人送来。
他索性便日夜赖在这丹房之中,外人自然不知其在里面过的何种潇洒日子!
此刻,他正一手端着玉杯,杯中乃是野果所炼制的淡红美酒,另一只手则不安分地在少女裸露的肩颈处游走,口中正说着不堪入耳的调笑话。
少女掩嘴轻笑,半推半就,媚眼如丝。
石门洞开的声响,顿时惊动了这对野鸳鸯。
周烈脸上的得意与享受瞬间僵住,猛地坐起身,看也不看便厉声呵斥。
“大胆!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扰本仙师清……清……”
最后一个“修”字卡在喉咙里,当他看清门口逆光而立的陈在时,魂儿都差点吓飞了!
怀中的少女被他粗暴地一把推开,惊呼一声跌倒在冰凉的石地上。
玉体横陈,脸上满是惊愕与茫然,无法理解方才还山盟海誓、许诺仙缘的“仙师”,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狰狞。
周烈则连滚带爬地翻下石榻,“噗通”一声五体投地,额头重重磕在坚硬的地面上。
“家…家主!小的该死!小的一时糊涂!鬼迷心窍!求家主饶命!饶命啊!”
他眼珠慌乱地转动,猛地指向地上瑟瑟发抖、泫然欲泣的少女,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是她!都是这不知廉耻的贱人!小的…小的才会一时把持不住啊家主!”
那少女闻言,脸色煞白,眼中尽是难以置信,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陈在依旧一言不发,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的闹剧。
他缓步到匍匐在地的周烈身前。
下一刻,五指如铁钩般张开,精准地扣在了周烈的天灵盖上!
“抽魂!”
“呃啊——!”
周烈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整个身体如遭雷击般剧烈抽搐起来。
一道与他一模一样的半透明虚影,硬生生被陈在从其躯体中扯拽出来。
那虚影的面孔因极致的痛苦而狰狞变形,无声地嘶吼着,正是周烈的魂魄!
“炼魄!”
陈在指尖一缕幽蓝色的魂火骤然腾起,瞬间将周烈的魂魄虚影包裹!
滋滋——
无声的炼魂之火灼烧着魂魄,那虚影在蓝焰中疯狂扭动、挣扎,却如同被钉在无形的刑架上,承受着直接作用于意识本源的极致痛楚。
短短数息,对于周烈的魂魄而言,却漫长得如同百年。
陈在面无表情地看着,直到那魂魄虚影的光芒黯淡涣散,这才五指一松,冷喝道:“归!”
幽蓝魂火散去,那濒临溃散的虚影好似被无形之力牵引,缩回周烈体内。
“嗬...嗬嗬...”
地上的周烈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身体剧烈地痉挛,口吐白沫,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喘息。
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刺鼻的腥臊气弥漫开来。
陈在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声音犹如寒冰。
“绝无...下次!!!”
言罢,他看也不看地上瘫软的周烈和吓傻的少女,转身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