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还在刮，但已经压不住地底的热气。焦土表面裂开细纹，像干涸的河床，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咔”声。我往前走了一步，鞋底碾碎了一块还带着余温的瓦片。
阿骨打跟在后面，尾巴卷着半截烧黑的梁木，喘得不太顺。
就在我准备跨过一道塌陷的门槛时，一道灰影挡住了去路。
不是突然出现的，是慢慢从雾里走出来的，像一块浸了水的旧布缓缓摊开。他拄着一根蛇头杖，杖尖点地，没声音，可我脚底却震了一下。
“楚昭。”他开口，声音像是从井底捞上来的，“你可知自己为何总被妖缠？”
我停下。
这老东西终于不装了。
我抬眼看他，灰袍裹得严实，脸皱得像晒干的橘子皮，眼神浑浊，可那股子阴冷劲儿，藏都藏不住。
“哦？”我歪了歪头，“你是来收物业费的？还是来查我是不是违规养宠？”
他没笑，也没动怒，只是把蛇头杖往前递了半寸：“你不觉得奇怪吗？寻常法师遇妖，避之不及。你呢？妖见你，如蝇见血。”
我啧了一声，手慢慢搭上断剑。
系统在脑子里冒了条弹幕：【这老头阴阳怪气，怼他！疯点输出】
“老东西，”我咧嘴一笑，“你是不是闲出毛病了？大半夜不回家煮粥，跑这儿给我上社会学课？再说了——”我指了指自己鼻子，“谁告诉你我是‘被’缠的？”
他眼皮微动。
“我那些小弟，”我继续说，“都是自愿的。签了劳动合同，五险一金，年终还有零食分红。你问问阿骨打，他上个月绩效拿满没？”
阿骨打立刻举手：“拿了！昭哥发了三条咸鱼外加半包辣条！”
陆九渊的脸色终于变了变。
他缓缓抬起手，蛇头杖一转，杖口那颗石眼突然泛起绿光。
我没等他念咒，直接一脚踹向地面。
轰！
一道血线从我脚下炸开，热浪冲天，焦土翻卷，三根漆黑触手破地而出，直扑我后心——原来早埋伏好了！
但我早有预感。
疯批值在我脑中狂跳：【神降预备！情绪拉满！】
就在触手即将缠上我肩头的瞬间，我瞳孔一缩，血色炸燃。
“找死？”
我反手拔剑，哪怕它只剩半截，哪怕锈得像废铁，这一挥，依旧带火。
血焰顺着剑锋喷涌而出，劈在第一根触手上，当场烧成黑灰。第二根刚要缩回地底，我一脚踩住尾端，另一只手隔空一抓，血火凝成锁链，缠住它狠狠往地上掼。
“滋啦——”皮肉焦糊的声音接连响起。
第三根想逃，我已经跃起，人在半空，血瞳锁定目标，一掌拍下。
“焚！”
火焰如伞盖般炸开，整片废墟都被染红。那触手连挣扎都没来得及，瞬间碳化，碎成粉末。
我落地，单膝跪地，手撑断剑，呼吸略重。
血瞳还没退，视野边缘仍泛着红光，体内的热流像烧开的油锅，滚得厉害。
陆九渊站在原地，灰袍猎猎，脸上依旧平静，可他那只握杖的手，指节已经发白。
“你果然……不一样。”他低声道，“不是普通封印者，也不是什么转世魔尊那么简单。”
我抹了把嘴角渗出的血丝，冷笑：“你这话说得，好像你知道我是啥一样。”
“你是容器。”他忽然说。
我挑眉。
“从出生那一刻起，就被选中。”他声音忽远忽近，“他们用血脉喂养你，用苦难打磨你，只为让你足够‘纯净’，能承载真正的降临之物。”
我站起身，甩了甩发麻的右臂。
“容器？”我嗤笑，“你家祖坟才装得下你这堆烂肉。再说，你这剧本写得太烂，主角都没问清楚世界观就开始发刀片，编剧工会知道吗？”
他没答。
可下一秒，他的声音突然从我左边传来：“你以为那些妖真是自愿追随你？它们是被你的本质吸引。”
我又转向右边，声音又从背后响起：“你体内有它们渴望的东西——空缺的位置。”
我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四面八方全是他的声音，像无数张嘴同时低语：“容器……宿主……引信……你逃不出命运的轨道……”
阿骨打慌了：“昭哥！他在绕圈！”
我没动。
疯批值在飙升：【这逼画饼太难吃！疯批值+150！】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脑子瞬间清醒。
“行了。”我冷笑着抬头，“玩声控鬼屋是吧？我告诉你，我家楼下大妈跳广场舞都比你有气势。”
我举起断剑，血瞳扫视四周。
不是靠耳朵，是靠感觉——那些声音虽然分散，但传递的媒介一致：地面残留的妖核。
刚才谢无赦带来的妖化者虽被控制，但死后残核未散，正好成了他传播声音的中继站。
我看准三处裂痕，剑锋一划，血焰顺着裂缝灌入地下。
“轰！”
三声闷响几乎同时爆发，像是什么东西被切断了连接。
四面八方的声音戛然而止。
雾中，陆九渊的身影重新凝聚，离我十步远，灰袍微微晃动。
“你比我想象的更敏锐。”他说。
“你也比我想象的更菜。”我甩了甩剑上的灰，“就这？没了？下次带点新活儿，别老玩录音机循环。”
他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那笑容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楚昭，”他说，“你以为你在反抗命运？其实你每一步，都在推进它。”
我没接话。
他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我叫住他。
他回头。
我蹲下身，捡起一段烧焦的触手残骸，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
“这玩意儿，”我说，“跟刚才那些妖化兵卒的组织差不多。”
然后我把残骸扔给阿骨打：“带回去，泡福尔马林，明天茶话会解剖。我要知道它到底是谁的零件。”
阿骨打连忙接过，用尾巴裹好：“明白！昭哥，要不要顺便写个实验报告？”
“加上参考文献。”我点头，“记得标注来源：某位穿灰袍的老变态。”
陆九渊站在原地，没动。
“你阻止不了即将到来的事。”他说，“北城门外，阵法已成。你逃不掉的。”
“逃？”我笑了，“谁说我要逃了？”
我握紧断剑，往前踏了一步。
“我是去找人算账的。”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终于转身，身影渐渐融入灰雾，像墨滴进水里，无声消散。
风停了。
废墟安静下来，只剩下地底偶尔传来的闷响，像是某种东西在苏醒。
阿骨打凑过来：“昭哥，咱们真要去北城门？”
我没答。
低头看着手中的断剑。
锈迹斑斑的刃口上，映出我的眼睛——还带着血色。
远处，一道模糊的城门轮廓矗立在雾中，门缝里透出幽绿的光。
我迈步向前。
脚踩在焦土上，发出细微的碎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