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实验室里,武振邦已经连续工作了七十二小时。在他面前,三个独立的隔离培养舱中,分别生长着来自“天竺黑土”的样本植物。
左侧培养舱,植物叶片上的金色脉络已经蔓延至茎干,那些梵文符号在特定光谱照射下会微微发光,仪器的拾音器甚至捕捉到难以解释的、类似诵经的微弱谐波。
中间培养舱,武振邦尝试用常规土壤混合微量天竺黑土种植同种植物——金色脉络依然出现,但结构松散,不成文字。
右侧培养舱,他用空间早期吞噬其他地区人口生成的黑土作为对照,植物生长正常,没有任何异常脉络。
“关键在于‘转化源’。”秦若雪调出对比数据,“天竺士兵的转化,带来了两种特殊产物:一是超高肥力的黑土,二是这种……信息编码。”
武振邦盯着那些梵文脉络的放大影像。经过语言团队破译,这些片段化的文字内容高度统一:
“唵·那玛希瓦亚”(礼赞湿婆)
“达摩·拉克沙那姆”(法之相)
“桑尼亚萨·玛尔加”(弃绝之道)
“都是关于宗教弃绝和超脱的经文。”
秦若雪说,
“但诡异的是,这些植物并非从种子阶段就携带这些信息。是在生长到第七天时,脉络才突然‘显现’——就像信息一直潜伏在土壤里,等待某个触发条件。”
武振邦沉默片刻,下达指令:“我要亲自去边境。”
天竺-孟家拉国边境,朗布尔地区。
这里不是前线,而是后勤转运枢纽。
天竺第44后勤团的驻地隐藏在茂密的柚木林中,负责为东部三个山地师运送补给。
因为不是作战单位,警戒相对松懈——这正是武振邦选择这里的原因。
午夜,他驾驶着空间来到驻地外围三公里处的一处高地。
武振邦携带了一套精密的监测设备——五个经过特殊改造的“微型机械章鱼”
这些拳头大小的机械章鱼不具备攻击性,只负责采集数据和布设能量场。
它们释放出一种特定频率的能量场,将直径五十米的范围笼罩”。
驻地外围,一支六人巡逻队正沿着固定路线行进。队长是个服役十二年的老兵,此刻正低声抱怨着上级的命令:
“让我们在这种鬼地方守仓库,新德里那些老爷……”
他的话戛然而止。
乳白色的光雾从林地间渗出,不是铺天盖地,而是精确地包裹住六个人。
士兵们僵在原地,脸上浮现出恍惚的表情——监测设备显示,他们的脑波瞬间进入深度冥想状态。
转化开始了。
武振邦紧盯着监测屏幕。高精度传感器捕捉到了肉眼看不见的过程:六个人的生物场开始“剥离”,不是简单的物质分解,而是某种复杂的能量-信息解耦。
肉体物质化为基本粒子,融入黑土;而他们的意识场——记忆、情感、信仰——则被编码成某种信息结构,注入土壤分子的更深层次。
整个过程持续了四十一秒。
光雾散去,林间空地上再无六个士兵的任何痕迹。
空间内通过吞噬 6名士兵转化的土壤颜色微微变深,散发出温润的黑色光泽。
武振邦立刻让空间团队的工作人员用高光谱扫描仪记录下土壤的完整能量签名。
“数据完整。”
秦若雪:“转化效率比瓦拉纳西事件提高了18%,信息编码的完整性也更高。看来规模越小,精度越高。”
武振邦没有回应。
他的注意力被另一个现象吸引了:在刚刚生成的这片黑土上,几株原本就存在的杂草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叶片上迅速浮现出淡金色的脉络——这次不是梵文,而是孟家拉语文字片段。
“信息编码会适配转化者的母语和文化背景。”武振邦喃喃道,“这不是预设程序,这是……自适应。”
他调出空间内部的实时监测。在实验用黑土被传回空间的瞬间,空间边缘的新土地生成速度突然提升了三倍。
而且新土地的生态复杂性明显增加——土壤中自动形成了微型的菌根网络,空气中开始飘散出类似檀香的挥发性物质。
“空间在‘学习’。”
武振邦得出了这个令人不安的结论,“它不只吞噬物质和能量,还在吸收文明信息,并用这些信息优化自身结构。”
四十八小时后,天竺-尼泊尔边境。
这次的目标是一个边境哨所,驻守着二十三名士兵,其中既有印度教徒,也有佛教徒和少数锡克教徒。武振邦想测试不同信仰背景的转化差异。
转化过程同样精准而寂静。当光雾散去,哨所建筑完好无损,唯独人消失了。
不出所料空间土壤的变化出现了差异。
在吞噬印度教徒生成的区域,土壤呈现出深黑色,生长出的杂草叶片上是金色梵文;
在佛教的区域,土壤偏暗红色,叶片上的金色符号变成了佛教的“卍”字和藏文片段;
锡克教徒的区域,土壤呈深蓝色,叶片脉络形成了古木基文字。
“信仰信息被转换并重新编码了。”
武振邦采集了三种土壤样本,
“不只是语言,连土壤的矿物成分、微生物群落都出现了差异。印度教土壤的ph值偏碱性,佛教土壤富含铁氧化物,锡克教土壤的锌含量异常高。”
更惊人的发现出现了。
当这三种不同信仰背景的黑土被放置在相邻区域时,它们开始缓慢地“融合”。
不是简单的混合,而是某种信息层面的整合:梵文、藏文、古木基文的符号在新生植物的叶片上交替出现,最终形成了一种复合的文字图案。土壤的微生物群落也发生了基因交换,产生了几种全新的菌株。
“多元文明的共生演化。”
科学家团队分析数据,“空间在用极高的效率整合吸收的文明信息,尝试构建一个……包容性的生态系统。”
武振邦沉默了很长时间。他原本以为空间只是一个高级的储物工具,一个可以扩张的避难所。但现在看来,它更像是一个活着的、会学习的文明孵化器。
“下一次,选一个信仰更复杂的区域。我要看看当信息矛盾时,空间如何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