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扬起一路烟尘。马车内,刘邦的心跳几乎要与那急促的马蹄声同频。窗外景物飞逝,从蜀地青翠的山峦渐变至关中平原的坦荡沃野,他的心情也如同这地势一般,豁然开朗,但开阔之中又夹杂着一丝对未知的忐忑与必须抓住机遇的狠劲。
他的手不自觉地摩挲着那份沉甸甸的圣旨,丝绢的质感冰凉,却熨烫着他火热的心肠。
从三品!这个品级他曾在无数个夜晚,与萧何、曹参、樊哙等人饮酒高谈时,带着七分醉意三分向往地提及过。那时,他们刚刚通过科举,自以为鲤鱼跃过了龙门,未来自是平步青云。可现实却给了他们不同的路径。
萧何、曹参成绩优异,直接留任中枢,虽起步官职未必多高,但前途光明,如今更是赴任西域;樊哙勇武,被调入北疆的玄武军区,如今也是帝国的中校团长,虽然军职不算高,但也是妥妥的实权人物。
唯有他刘邦,成绩不上不下,被分发到这看似富庶实则远离权力中心的蜀郡江源县,做了一个管户口钱粮的户曹令使。成了几人之中混的最差的!
蜀郡是天府之国,不愁吃穿,帝国推行高薪养廉,他的俸禄足以让一家人过得体面滋润。若安于现状,兢兢业业,熬资历等到致仕,做个富家翁,儿孙绕膝,确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安稳人生。妻子吕雉也曾劝他,既得温饱,何必再冒险折腾?
但……他是刘邦啊!
那个在沛县就能搅动风云,让萧何、曹参这等人物都愿意与之交往的刘邦!
那个内心深处从不甘于人后,坚信自己必有大作为的刘邦!
每每收到昔日好友从京城或要地寄来的书信,言及中枢见闻或地方政绩,他面上替兄弟高兴,举杯遥遥共饮,但心底那点自卑与不甘却如同藤蔓般疯长。
吕雉的敲打,与其说是劝他安分,不如说是恨铁不成钢的激将,他岂能听不出来?
他岂能真的容忍自己一辈子困在这边远小县,将来与老友们重逢,只能听着他们高谈阔论,而自己却只能絮叨些一县之地的鸡毛蒜皮?
如今,天大的机会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
虽然“电学研究所副所长”这名头听起来古怪至极,但那“从三品”的品阶和“陛下亲自擢升”的份量,却是实打实的!这无疑是一条通往帝国权力核心的捷径!
“雉儿,”刘邦握住身旁吕雉的手,尽管马车颠簸,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此番进京,是为夫前所未有的机遇,也是前所未有的挑战。陛下将此重任交于我,必有其深意。我定要做出个样子来,让陛下,让朝中诸公,也让萧何樊哙他们瞧瞧,我刘邦,绝非池中之物!”
吕雉脸色因长途奔波而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清亮睿智,她反握住刘邦的手,柔声道:“夫君之能,妾身从未怀疑。只是京城不比县衙,水深浪急,那研究所听起来又甚是奇特,夫君还需万事谨慎,多看多听少言,先把情况摸透再说。尤其那位正所长,妾身听传旨内侍之言,陛下和胥公公都言其‘性情特殊’,夫君更要小心应对才是。”
“夫人放心吧!”刘邦咧嘴一笑,那股子市井的滑溜劲隐隐浮现,却又迅速被一种经过官场锤炼的沉稳压下,“你夫君我别的不敢说,这与人打交道、理顺麻烦事的本事,还是有的。就连樊哙那屠狗的我都能让他和萧何曹参做朋友,这点事难不住为夫的!到任以后,他搞他的学问,我管我的杂事,井水不犯河水。只要把他伺候舒服了,让他能安心给陛下搞出那个什么‘电’,那便是大功一件!”
下定决心后,刘邦展现出了惊人的行动力。他命令车夫换马不换车,除了必要的解手和补充饮水干粮,车队几乎毫不停留。吕雉和孩子们被颠得七荤八素,尤其是年幼的刘盈,小脸煞白,几欲呕吐。吕雉强忍着不适,照顾孩子,毫无怨言,她知道丈夫这是在向陛下表决心、赌未来。
短短五日!从蜀郡江源到咸阳城,超过千里的路程,硬是被刘邦这拼命的赶路方式缩短到了一个令人瞠目的时间。当咸阳那巍峨高耸的城墙映入眼帘时,连车夫都累得快脱了形,拉车的马匹更是几乎口吐白沫。
“到了!终于到了!”刘邦跳下马车,深吸了一口咸阳城特有的、混合着威严、繁华与一丝金属锈蚀气息的空气,脸上疲惫难掩,但双眼却精光四射。
吕雉在侍女的搀扶下下车,脚下一软,险些摔倒,脸色白得吓人,几乎说不出话来。
刘邦见状,心中闪过一丝愧疚,但立刻被汹涌的事业心压下。他扶住吕雉,低声道:“雉儿,辛苦你了。你们先在城中找一家干净的旅馆歇下,洗个热水澡,好好吃顿饭。为夫需立刻去吏部报到,一刻也不能耽搁!咱们初来乍到,这态度,必须让上官看到!”
吕雉理解地点点头,声音虚弱:“夫君快去,正事要紧,妾身能照料好自己和孩子们。”
刘邦安排家眷住进旅馆后,甚至连口水都没喝,整理了一下略显皱巴的官袍,便风风火火地直奔吏部衙署而去。
此时,吏部尚书杜赫正在值房内处理公文。当他听到属官禀报,说新擢升的皇家学院电学研究所副所长刘邦前来报到时,他拿着笔的手猛地一顿,一滴墨汁滴在了昂贵的宣纸上。
“谁?刘邦?他不是应该在蜀郡吗?这才几天?”杜赫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圣旨发出不过数日,按常理,接旨、交接公务、安排家眷、路途跋涉……没有半个月根本到不了京城。这刘邦是飞过来的不成?
惊讶过后,便是深深的赞许。无论这刘邦能力如何,单凭这份雷厉风行、珍惜机遇的态度,就足以让人高看一眼。何况此人还是陛下亲自点名,科举出身,算得上是天子门生。
“快请!不,引他到正堂,本官亲自见他!”杜赫放下笔,整理了一下衣冠,决定给予这个“态度模范”足够的重视。
刘邦步入吏部正堂,态度恭敬至极。他深知京城衙门水深,尚书杜赫更是位高权重,是自己绝对得罪不起的人物。
他快步上前,对着端坐堂上、不怒自威的杜赫,深深地躬身行礼,几乎成了九十度:“下官刘邦,奉旨觐见,拜见尚书大人!下官初来京师,诸多规矩不甚明了,日后还望尚书大人多多训示栽培!”
声音洪亮,礼仪周到,没有丝毫因为陛下破格提拔而流露出的倨傲之色。
杜赫仔细打量着堂下的刘邦。只见他风尘仆仆,官袍下摆甚至还沾着些许泥点,脸上虽有疲惫,但眼神清亮,态度不卑不亢,言语得体,心中那份好感又增添了几分。
“哈哈哈,刘副所长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杜赫难得地朗声大笑,竟然主动从书案后走了出来,亲手将刘邦扶起,“早就听闻刘副所长是陛下钦点的人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光是这赴任的速度,就可见刘副所长对皇命的重视,对陛下的忠心啊!”
杜赫的热情让刘邦受宠若惊,但他面上依旧保持谦逊:“大人谬赞了!陛下天恩,委以重任,下官唯有竭尽全力,肝脑涂地,方能报陛下万一。岂敢因路途遥远而稍有懈怠?只是紧赶慢赶,还是怕误了朝廷的事。”
“好!说得好!”杜赫越看越满意,引着刘邦到一旁的会客椅坐下,“这一路辛苦了吧?家中眷属可都安顿好了?若有难处,尽管与本官说,吏部便是为官员们解决后顾之忧的。”
刘邦连忙拱手:“劳大人动问,下官惶恐。下官抵达咸阳后,恐耽误报到时辰,已将家眷暂安置于城中旅馆,便立刻前来吏部听候大人差遣。家中之事,皆是小事,不敢烦扰大人。”
“什么?家眷还在旅馆?”杜赫闻言,脸上露出真正的动容之色。这刘邦,为了公事,竟是如此拼尽全力,连家都顾不上安顿!
这种官员,如今可是太少见了!
他当即提高声音:“来人!”
一名吏员应声而入。
“立刻去查,按照从三品官员待遇,协调户部,在城内为刘副所长安排一处合适的宅邸,一应生活用具,皆按制配齐,不得有误!”杜赫吩咐完,又对那吏员补充道,“你,现在就去旅馆,接上刘副所长的家眷,直接送往新宅安置。然后,你去皇家学院电学研究所门外等候,待刘副所长赴任后,引他回府。这几日,你就暂跟在刘副所长身边,听他调遣,助他熟悉咸阳环境,待一切步入正轨后再回部里报到!”
那吏员恭敬领命而去。
刘邦心中大喜,这简直是意外之喜!不仅解决了住房大事,杜赫还贴心地派了向导,这无疑是给了他一个极佳的融入京城官场的起点。他立刻起身,再次深深一揖:“尚书大人如此关怀,下官……下官感激涕零!唯有恪尽职守,以报大人知遇之恩!”
杜赫摆摆手,笑道:“刘副所长不必客气,此乃本部份内之事。陛下求贤若渴,我等自当为陛下分忧,让贤才能安心为国效力。”
两人又寒暄了片刻。杜赫看似随意地问了些蜀郡风物和刘邦在江源县的政绩,刘邦皆是对答如流,既不过分自夸,又能巧妙地将自己的成绩融入对话,言语间更是充满了对杜赫的推崇和对皇帝的感恩,马屁拍得不着痕迹,让人听得身心舒畅。
聊得差不多了,杜赫话锋一转,神色略显古怪道:“刘副所长,你即将赴任的电学研究所,情况……颇为特殊。其正所长杨永信院士,乃陛下从民间特召的奇人,于‘电学’一道,堪称国士无双,陛下对其寄予厚望。”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只是……此人性情极为专注,乃至……呃……有些不谙世事,于人情往来、官场规矩可谓一窍不通,甚至……颇为抵触。此前赴任时,曾当众拂了中书令李斯大人的面子,对胥坤总管也是……嗯……颇为随意。学院内如今已是怨声载道,听说不少博士学子都被他折磨得苦不堪言。而且电学于帝国而言乃全新领域,陛下亦颇为看中!”
杜赫看着刘邦,语气变得郑重:“陛下擢升你于此位,用意深远。杨院士是攻坚之矛,而你,则需成为护佑之盾,理顺所内一切杂务,为他创造潜心研究的环境。此事不易,甚至可能会受些委屈,但你需明白,保障杨院士的研究,便是你最大的政绩!你可能明白?”
刘邦听得心头暗惊。当众拂李斯的面子?对胥坤随意?把博士学子折磨得苦不堪言?这得是个什么级别的“奇人”?
但他面上毫无惧色,反而露出一种“舍我其谁”的坚定:“下官明白!请尚书大人放心!下官必当竭尽所能,服务好杨所长,处理好所内事务,绝不让琐事烦扰杨所长清修,更不让陛下和大人失望!”
“好!有此决心便好!”杜赫抚掌笑道,“走,本部正好无事,便亲自送你前往皇家学院赴任,也顺道去看看,这位杨院士,究竟是何方神圣。”
杜赫确实存了好奇之心,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位搅得朝野皆知、让胥坤都头疼无比的“科研核弹”。
刘邦闻言更是惊喜,吏部尚书亲自送他赴任,这是何等的体面和重视!他连忙道:“怎敢劳动尚书大人大驾……”
“哎,无妨无妨,正好活动活动筋骨。”杜赫笑着打断他,亲切地拉着刘邦的胳膊,一同走出了吏部大堂,登上了杜赫那辆宽大豪华的尚书座驾。
马车向着咸阳城西的皇家学院驶去。车内,杜赫又简单介绍了一下皇家学院的格局和几位主要人物,如工学院院长茅焦、化学院院长徐福等,叮嘱刘邦日后难免要与他们打交道,需注意礼节云云。刘邦凝神静听,将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
与此同时,皇家学院,电学研究所内,却是一片愁云惨淡,如同人间炼狱。
杨永信自四日前从工学院、化学院“扫荡”归来后,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彻底陷入了疯狂的科研状态。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研究所里所有被分配来的博士、学子全部召集起来,指着那本扶苏亲自指点的、被他视为圣物的《电学基础原理交流》小册子,命令众人必须在三天内,将其整理、扩充、抄写,编写成一部系统性的、深入浅出的电学教材,用于后续教学推广。
这任务本身就已经极难。电学对这群大秦顶尖的读书人来说,完全是天方夜谭般的存在。什么电荷、电场、电流、电路、电阻……这些概念如同鬼画符,看得他们头晕眼花,不知所云。他们只能根据杨永信语焉不详、时常夹杂着大量自创术语和骂人话的“讲解”,连蒙带猜,勉强动笔。
杨永信自己对于原理是懂的,但他完全不懂如何教学,更缺乏耐心。他期望的是这群人能像他一样,看一眼就懂,举一反三,甚至能提出创新观点。可现实是,这群在他看来“蠢笨如猪”的学子,连最基础的概念都要反复询问,写出来的东西错误百出,逻辑混乱。
于是,研究所内整日回荡着杨永信暴躁的咆哮:
“笨!蠢!猪脑子!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你们是怎么被选进皇家学院的?!”
“这里!这里又错了!电势差!不是电力差!跟你说了多少遍了!”
“这写的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拿回去重写!今天写不完不准吃饭!”
“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不,你们根本就不能算一届!简直是一群朽木!”
高压之下,确实出了一些效率。三天后,一部勉强能看的《电学启蒙(初稿)》总算赶工出来了。但参与编写的博士学子们,一个个眼圈乌黑,神情恍惚,如同被抽走了魂魄。
然而,没等他们喘口气,工学院和化学院将他们订制的实验器材陆续送来了。
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琳琅满目的玻璃器皿、陶瓷罐、各种金属线、薄片、磁石、化学药剂……学子们的新奇感只持续了不到一刻钟。因为杨永信立刻要求他们按照他的指示,开始搭建实验装置,验证册子上的原理。
接下来的日子,才是真正噩梦的开始。
杨永信对实验的要求精确到了变态的程度。导线绕制的圈数、角度,溶液配比的浓度,金属片的纯度、厚度……稍有差池,迎来的便是劈头盖脸的痛骂。而且他精力旺盛得吓人,常常为了观察一个现象或者调试一个装置,通宵达旦,不吃不喝,也强迫所有人陪着一起熬。
研究所内时常响起“砰”的碎裂声、杨永信的怒吼声、以及学子们的小声啜泣和哀嚎。饭点永远不准时,送来的饭菜常常放到冰凉也没人顾得上吃,热了又凉,凉了又热。睡觉更是奢望,实在撑不住了,就在实验台旁趴着眯一会儿,随时可能被杨永信吼起来继续干活。
这里没有尊卑,没有礼仪,只有对“正确结果”的偏执追求和无休止的压榨。
终于有人受不了了。几个出身较好、或原本在各自学院颇受重视的学子,偷偷溜回了自己原来的学院,找到自己的院长或老师,哭诉在电学研究所的非人遭遇,声泪俱下地请求调回来。
“院长,救救学生吧!那杨永信院士根本不是人!那是疯子,是魔头!”
“老师,再待下去,弟子怕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求您老人家开恩,让我回来吧,哪怕做个扫地洒水的仆役我也愿意啊!”
“呜呜呜……那地方不是人呆的,天天骂人,还不让睡觉……”
工学院院长茅焦、化学院院长徐福等几位大佬,看着自己昔日得意的学生被折磨成这副惨状,也是心生怜悯。但一想到陛下的严令,想到胥坤那“全力配合”的嘱咐、中书令李斯亲自督办,再想到万一接收了这些“逃兵”,那杨永信找上门来要人或者借此赖上自己学院索要更多资源……几位院长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于是,他们只能硬起心肠,温言安抚:
“再坚持坚持,陛下重视此事,这是你们的机遇啊!”
“杨院士性子是急了些,但他是真有本事,跟着他能学到真东西!”
“克服一下,困难只是暂时的,前途是光明的……”
“好了好了,别哭了,学院再拨给你们一些经费,去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来人,送他们回电学研究所!”
就这样,这些可怜的“逃兵”们,在自己原学院师兄弟同情又略带庆幸的目光“护送”下,如同被押赴刑场一般,一步三回头,眼泪汪汪地又被送回了那个他们心目中的“魔窟”。
绝望的气氛笼罩着电学研究所。所有人都觉得人生失去了色彩,未来一片灰暗。他们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寒窗苦读、钻研学问,最终难道就是为了来这里遭受这等非人的折磨?
就在这万马齐喑、众人耷拉着脑袋,如同行尸走肉般进行着又一项令人费解的实验时,研究所那扇几乎被遗忘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午后的阳光顺着门缝涌入,刺得久处室内的众人有些睁不开眼。
逆光中,只见两道身影走了进来。前面一人,身着尚书级别官袍,气度威严;稍后半步者,一身风尘仆仆却精神抖擞,脸上带着一种似乎能融化一切阴霾的、圆滑而亲切的笑容。
一个机灵的学子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可是工学院又来送器材了?放边上吧……”他的声音有气无力,带着麻木。
却见那新来的官员上前一步,对着屋内茫然不知所措的众人,笑眯眯地拱手道:“诸位同仁辛苦了!在下刘邦,奉陛下旨意,新任本所副所长,特来报到。日后所内一应杂务,皆由在下负责,诸位有何需求,尽管开口!”
他的声音洪亮,语气热情,与研究所内死气沉沉的氛围格格不入。
刹那间,整个研究所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博士、学子,包括正在对着一个线圈喷唾沫星的杨永信,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地转过头,目光聚焦在这个自称“副所长”的不速之客身上。
尤其是那些刚刚被“遣返”回来的学子,看着刘邦那仿佛救世主降临般的笑容,再看看他身旁那位明显是朝廷大员的官员,一个个眼睛猛地亮了,绝望的心田中仿佛瞬间照进了一束光!
救星!
天大的救星来了!
陛下终于派人来管管这个魔头了!
而杨永信,皱着眉头,极其不耐烦地打量了一眼打断他思路的刘邦和杜赫,语气冲得很:“副所长?什么副所长?谁让你来的?没看见我正在忙吗?一边待着去,别在这儿碍事!”
杜赫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此人果然如传闻一般...不对,那传言哪及本人之万一?!
刘邦却丝毫不恼,脸上的笑容反而更加灿烂了,他上前几步,绕过地上杂乱的器材,走到杨永信面前,依旧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您一定就是杨永信杨所长吧?下官刘邦,久仰您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真是潜心学问,废寝忘食,实乃我辈楷模!下官奉陛下之命,特来辅佐杨所长,处理所内琐碎杂事,好让您能心无旁骛,专心致志于电学大道!以后有什么所内杂物,便交由本官,何须劳您大驾?”
他这番话,既捧了杨永信,又点明了皇帝旨意,还说明了自己的职责,可谓面面俱到。
杨永信听得一愣,火气稍减,但依旧皱着眉:“陛下派来的?处理杂事?唔……好像胥公公是提过一嘴……行了行了,知道了,你爱干嘛干嘛去,别打扰我做实验就行!还有你们!”他猛地转头,对着那些竖着耳朵听、眼巴巴望着的学子博士们吼道,“看什么看!线圈绕好了吗?数据记录了吗?都不想吃饭了是不是!”
众人吓得一哆嗦,连忙低下头,假装忙碌,但眼角余光却忍不住瞟向刘邦。
刘邦依旧笑呵呵的,对杨永信的恶劣态度浑不在意,转身对杜赫道:“杜大人,您看,杨所长真是醉心学术,争分夺秒,令人敬佩啊!”
杜赫嘴角抽搐了一下,勉强点了点头,算是见识了杨永信的“风采”。
刘邦又对杨永信道:“杨所长,您忙您的。下官初来乍到,先熟悉一下所内环境,看看各位同仁有何需要,绝不打扰您的研究。”
说完,他对杜赫使了个眼色,两人退到研究所门口相对安静的区域。那些学子博士们的心,如同被猫抓一般,恨不得立刻扑过去抱住刘邦的大腿诉苦,却又畏惧杨永信的淫威,不敢妄动。
杨永信见刘邦果然不再烦他,便也不再理会,立刻又全身心投入到他那个线圈实验中,嘴里还嘟囔着:“奇了怪了,这感应电流怎么如此微弱?难道是铁芯纯度不够?还是绕线方式不对?这群蠢货,肯定又没按我的要求做……”
研究所内,再次回荡起杨永信时而沉思、时而暴躁的声音。
但这一次,所有人的心中,都悄然生出了一丝微弱的希望。那个笑容和煦、态度恭敬的新任副所长,就像一道光,照进了这个被“学术暴君”统治的黑暗王国。
刘邦站在门口,目光扫过研究所内一片狼藉的环境、那群面黄肌瘦、眼神惶恐的属下,以及那个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的所长,脸上那圆滑的笑容依旧,但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他意识到,杜赫之前的描述还是太保守了。
这哪里是“性情特殊”、“不谙世事”?
这简直是个会走路的、一点就炸的麻烦精!
而陛下交给他的任务,也远比他想象中更具挑战。
但不知为何,刘邦非但没有感到畏惧,反而隐隐兴奋起来。
挑战越大,功劳才越大,不是吗?
理顺这里的乱麻,降服这个“学术猛兽”,让陛下看到自己的能力——这出大戏,才刚刚拉开帷幕!
他深吸一口气,对身旁的杜赫低声道:“杜大人,下官大概明白此间情形了。请您回禀陛下,刘邦,定不辱命!”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杜赫看着刘邦那看似圆滑实则自信的眼神,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感觉:或许,陛下这次,真的找对人了。
这皇家学院电学研究所的天,恐怕真的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