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老槐树,比白日里更显沉静。月光像被打碎的银箔,透过层层叠叠的槐叶,在地面铺就一片斑驳的光影,风穿过枝叶间的缝隙,带着草木的清香,轻轻拂过树干上深浅交错的纹路 —— 那是百年岁月刻下的痕迹,每一道都藏着药王谷的故事,沉默而坚定地守护着这片土地。
龙璟予站在槐树前,距离比上次更近了些。没有之前那种莫名的 “召唤感”,也没有心底的悸动,只有一种源自四肢百骸的平静,像刚饮过温凉的茶,从心口缓缓漫向全身。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树皮,粗糙的质感带着一丝温热,竟不似深夜该有的寒凉,反而像有生命般,与他的指尖产生了微妙的共鸣。
他忽然觉得,自己能 “听” 到些什么 —— 不是具体的声音,而是一种模糊的感知:仿佛看到百年前,有人在槐树下种下第一株灵草;看到赵凌儿的师兄曾靠在树干上研读医书;看到若涵小时候,抱着药篮在树下捡拾落叶…… 这棵树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将无数温暖的瞬间藏进年轮里,再以这种温和的方式,传递给此刻靠近它的人。
“原来你在这里。”
一道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龙璟予回头,看到若涵提着一盏竹编灯笼,站在不远处的小径上。灯笼的光晕不大,却刚好照亮她身前的路,她的发丝被夜风吹得微微晃动,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心 —— 方才她回药庐时没看到龙璟予,担心他又被噩梦困扰,便循着他的踪迹寻到了这里。
见龙璟予只是望着她,没有往日的防备或疏离,若涵轻轻笑了笑,提着灯笼走近,却没有靠得太近,只是站在他身侧半步远的地方,目光落在老槐树上:“这棵树,是药王谷最老的树了。我小时候总缠着师父,问它是不是真的能‘护谷’,师父说,它护的不是谷,是谷里人的‘心’。”
龙璟予没有说话,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槐树。若涵的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他心底的某个角落 —— 他忽然明白,之前感受到的 “召唤”,或许不是树的指引,而是他自己对 “安稳” 的渴望;而此刻的 “共鸣”,则是他终于放下了部分防备,能真正感受到这份守护的温暖。
两人就这么静静立着,没有更多对话。灯笼的光晕在地面轻轻晃动,槐叶偶尔飘落,无声地落在两人脚边。风再次吹过,一片带着浅黄的槐叶悠悠转着圈,从枝叶间落下,不偏不倚,恰好停在两人中间的地面上,像一道温柔的界限,却又将彼此的气息悄悄连在了一起。
龙璟予的目光落在那片槐叶上,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踏实。他想起丹房里的炉火、若涵递来的丹药、母亲哼唱的调子,又看了看身边静静陪伴的若涵,看了看这棵承载着岁月的老槐树,终于轻轻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夜风中:“这里…… 很好。”
若涵微微一怔,随即眼底泛起柔和的光。她知道,这句话里的 “好”,不只是指老槐树下的安宁,更是指药王谷的日子,是此刻这份无需言语的陪伴,是他终于愿意接纳的、这份属于他的温暖。
灯笼的光渐渐弱了些,却依旧明亮。老槐树的影子在地面拉得很长,将两人的身影轻轻裹在里面,像一个无声的拥抱。夜风吹过,槐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回应着龙璟予的话,也在守护着这份刚刚萌芽的、平和而珍贵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