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正是夜色最浓、万物沉睡的时刻。
苏晚和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搭着一条薄毯。她并没有真正入睡，只是闭目养神，耳朵时刻捕捉着别墅内外的任何一丝异响。手机就放在手边，与阿杰保持着不间断的加密语音通道。
“一切正常，苏小姐。”阿杰低沉的声音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响起，如同定心丸，“林泽别墅没有动静，网络攻击在凌晨两点左右停止了，像是试探性撤退。”
“继续监控。”苏晚轻声回应，眼皮却莫名地跳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感，如同潮湿的雾气，弥漫在心头。傅斯年配合的“戏码”要在天亮后才上演，但这黎明前的黑暗，似乎格外漫长而压抑。
她起身，走到窗边，再次审视着外面被黑暗吞噬的庭院和远处模糊的山影。风似乎停了，万籁俱寂，静得让人心慌。
就在这时，语音通道里传来阿杰急促的声音，打破了死寂：“苏小姐！有情况！东南方向林区边缘，我们布置的第三个震动传感器被触发！不是动物，移动模式判断为人类，速度很快，正在向度假村核心区靠近！”
来了！
苏晚精神一振，所有疲惫瞬间一扫而空。“几个人？能锁定具体位置吗？”
“信号很飘忽，对方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无法确定具体人数，但移动轨迹……大致是朝着您别墅和林泽别墅之间的区域！”阿杰语速飞快，“我已经调动两组人秘密包抄过去，别墅外围安保已进入一级戒备！”
是送信人？还是林泽派来的人？或者是……第三方？
苏晚心跳加速，手心微微出汗。她紧紧盯着窗外，试图在浓墨般的夜色中分辨出什么。
几分钟后，阿杰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苏小姐！目标……目标消失了！在靠近度假区边缘栅栏的地方突然失去了所有信号！像是……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怎么可能？”苏晚蹙眉，“有没有可能是潜入了度假村？”
“我们在栅栏内外都布置了监控和热感应，没有发现任何越界痕迹！除非……除非对方有我们未知的、能够完全屏蔽所有探测的装备！”阿杰的语气充满了困惑与警惕。
能够完全屏蔽探测的装备？这已经超出了普通商业间谍甚至高端情报组织的范畴。苏晚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这个隐藏在暗处的势力，其技术实力深不可测。
就在她凝神思索之际，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弹出一个极其简洁的黑色对话框，里面只有一行白色的文字，如同幽灵的低语：
“协议失效。清除开始。小心影子。”
发送者未知，Ip地址经过层层跳转，最终指向一个无法追溯的虚拟节点。
协议失效？清除开始？小心影子？
这三个短句，像三道冰冷的闪电，劈入苏晚的脑海，让她瞬间通体生寒。
“协议”指的是什么？是林泽与他背后老板之间的协议？还是那个送信人与某个势力之间的协议？
“清除开始”——这意味着，对方不再满足于窃取或干扰，而是要采取更极端、更暴力的手段了！目标是她？还是林泽？或者是……所有知情者？
“小心影子”——这几乎是对“小心水”的呼应和升级！“影子”是什么？是无形无踪的杀手？还是潜伏在身边、看似无害却致命的内鬼？
信息量巨大，且充满了致命的威胁。
“阿杰！”苏晚立刻对着语音通道说道，“收到新的匿名信息，威胁等级升至最高！对方可能即将采取极端行动！立刻加强所有警戒，尤其是对林泽的监控！同时，排查我们内部所有人，包括傅斯年带来的人！”她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
“明白！”阿杰的声音也绷紧了。
苏晚快速将这条新信息记录并加密保存。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将这些碎片拼凑起来。送信人之前提供证据，像是在帮她对付林泽。而现在这条信息，语气更像是警告，宣告了某种平衡被打破，杀戮即将开始。
送信人和“清除”命令的发出者，很可能不是同一方！这个局面，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她必须立刻调整计划。引蛇出洞的前提是，自己不能先被毒蛇咬死。
她拿起手机，准备联系傅斯年。无论他们之间还有多少隔阂，面对这种级别的威胁，必须联手。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屏幕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的、并不响亮但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打破了度假村死寂的黎明。
不是枪声，更像是……某种消音武器击发的声音！
苏晚的心脏几乎骤停。
“什么声音？！”她对着语音通道急问。
阿杰那边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他压抑着震惊的声音：“声音来源……初步判断在林泽别墅方向！我们布置在附近的监控探头信号受到强烈干扰，画面丢失！正在尝试恢复并派人靠近！”
林泽别墅！
几乎在阿杰话音落下的同时，苏晚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傅斯年。
她立刻接起。
“晚晚！待在别墅里，锁好门窗，绝对不要出来！”傅斯年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紧绷，甚至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惊怒？“林泽那边出事了！我的人听到异响，强行破门进入，发现……发现林泽倒在书房，颈部中弹，生死不明！”
苏晚倒吸一口冷气，浑身冰凉。
清除……开始了！第一个目标，果然是林泽！对方是要杀他灭口！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傅斯年急声问，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我没事。”苏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那边情况如何？”
“我已经调集了所有安保力量封锁现场和整个度假村，报警系统已经触发，警方和救护车正在赶来。”傅斯年语速极快，“但凶手……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别墅内外监控全部失灵，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又是这样！如同林区边缘那个消失的目标！
“傅斯年，”苏晚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严肃，“我刚刚收到一条匿名信息，‘协议失效，清除开始，小心影子’。对方的目标，可能不止林泽一个。”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能听到傅斯年粗重的呼吸声。显然，这条信息的内容也让他感到了极大的震撼和压力。
“我明白了。”再开口时，傅斯年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但那份冷意之下，是汹涌的暗流，“晚晚，从现在开始，你听我安排。我马上过来接你，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不，傅斯年，”苏晚拒绝了，“凶手可能还在附近，甚至可能就在暗处看着我们。你现在贸然行动，很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我们不清楚‘影子’指的是谁。”
她顿了顿，说出一个更可怕的猜测：“而且，警方到来之后，情况会更复杂。我们无法确定，来的警察里，有没有……‘影子’。”
傅斯年沉默了。他明白苏晚的意思。如果对方势力真的如此庞大，渗透进执法部门也并非不可能。届时，他们可能从一个危险的漩涡，跳入另一个更无法控制的局面。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问，语气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在这种极端情况下，苏晚展现出的冷静和缜密，成了他重要的依靠。
“等。”苏晚看着窗外逐渐泛起的灰白色天光，眼神锐利，“等天亮，等警方初步调查结果。同时，我们需要在警方介入前，拿到林泽手里可能存在的关键证据。他不可能没有任何后手。”
“我会让我的人想办法在警方彻底封锁现场前，再仔细搜查一遍。”傅斯年立刻领会。
“还有，”苏晚补充道，“那个海外基金经理，立刻控制起来，他可能是关键证人，也可能……是下一个目标。”
“已经安排了。”
结束与傅斯年的通话，苏晚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但精神却高度亢奋。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最初的预料，滑向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深渊。
林泽被灭口，“清除”命令已下，神秘的“影子”潜伏在侧……而她手中那些关于数据入侵的证据，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对手根本不在乎这些商业罪证，他们直接用最原始、最有效的方式抹去了线索。
这时，阿杰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异样：“苏小姐……我们在林泽别墅外围，发现了一点东西。”
“什么？”
“在别墅后院靠近栅栏的草丛里，发现了一个……很小的、像是无意中掉落的老式金属袖扣。上面有一个很独特的、像是家族徽章的刻痕。”阿杰描述着，“已经拍照取证。”
“袖扣？”苏晚蹙眉，“立刻把照片传给我。”
很快，照片传到了苏晚的手机上。那是一个样式古朴的银色袖扣，上面雕刻着一个复杂的图案——缠绕的荆棘环绕着一把断裂的匕首。
这个图案……苏晚瞳孔猛地收缩！
她见过这个图案！在她父亲遗留的、那个装着一些旧物和未完成研究笔记的盒子里，有一枚一模一样的袖扣！父亲当年曾含糊地提过，这涉及到一个他早年参与过的、后来因故退出的秘密研究项目，并告诫她不要深究！
父亲的遗物……林泽的被杀……神秘而强大的势力……针对她和“星辉”项目的连环手段……
无数线索在这一刻，如同被一道闪电照亮，猛地串联了起来！
难道，这一切的根源，并非始于傅氏集团的数据入侵，而是……源于她早已逝去的父亲？源于那个他未曾完成的、被他深埋起来的研究？
“星辉”项目的某些核心思路，是否与父亲当年的研究有关联？所以她才被盯上？所以对方才如此不择手段？
这个猜测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让她遍体生寒。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面对的，就不是简单的商业对手，而是一个隐藏了数十年的、庞大而恐怖的阴影！
她握紧了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
天光渐亮，黎明终于到来，但驱不散笼罩在云山度假村上空的浓重阴霾。警笛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山间的宁静。
苏晚站在窗前，看着远处林泽别墅方向逐渐聚集的警车灯光，眼神冰冷而决绝。
父亲的影子，数据的迷雾，血腥的清除……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更黑暗的源头。
她不能再被动等待，不能再仅仅着眼于眼前的商业争斗。
她必须主动出击，深入那片父亲曾警告过的、布满荆棘与断刃的阴影之中，去揭开尘封的真相。
无论那真相，有多么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