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终于有了反应,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空洞得看不见一丝光。
她的嘴唇干裂,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们是来杀我的吗?”
“我们是来打扫的。”
夏怡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这里太脏了。”
林晚愣住了,似乎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打扫?
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地方?
夏怡没有再看她,而是转向陈宇:“把尸体处理掉。”
“是!”
陈宇应了一声,走上前。
“不要!”林晚突然尖叫起来,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她死死抱住阿哲的尸体,用尽全身力气,“别碰他!你们别碰他!”
她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陈宇停下脚步,有些无措地看向夏怡。
夏怡静静地看着状若疯狂的林晚,没有强迫,只是淡淡地开口。
“他已经死了。”
“如果你想让他保留最后的体面,就应该让他入土为安,而不是在这里腐烂,最后变成你最不想看到的样子。”
夏怡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精准地扎在林晚最痛苦的地方,残忍,却又无比现实。
林晚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她抱着阿哲的身体开始发抖。
她知道,这个女仆说的是对的。
“我……”她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夏夕走上前,蹲下身,第一次平视着她:“我可以帮你。火化,或者掩埋,你选一个。”
林晚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精致女仆装,表情却比寒冰还冷的女人,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荒诞。
“我想让他,干干净净地走……”
“明白了。”
夏怡站起身,再次对陈宇下令:“把他带出去,在外面处理。”
这一次,林晚没有再反抗。她松开了手,看着陈宇小心翼翼地将阿哲的尸体包裹好,然后背了出去。
当陈宇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林晚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地,放声痛哭。
小杰默默地走到她身边,从口袋里掏出那半包灰灰找到的压缩饼干,犹豫了一下,放在了她手边。
然后又默默地退了回去。
夏怡没有理会这一切,她环顾着这个被血与死亡污染的舞蹈室,吐出两个字。
“清扫。”
工作再次开始。
这个房间的污染最严重,墙壁、地板、镜子,到处都是喷溅的血迹和战斗的痕迹。
夏怡拿出了十二分的专注,她要将这里所有的悲伤和污秽,都彻底抹除。
就在她擦拭着那面巨大的落地镜时,一行冰冷的系统文字,无声无息地浮现在她的视野中。
在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痛哭的女孩头顶上。
【姓名:林晚】
【状态:极度悲伤、精神濒临崩溃】
【忠诚度:80(波动中)】
陈宇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男人,心里不是滋味。
他叹了口气,重新回到舞蹈室,刚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那个叫林晚的女孩,却被她接下来的举动惊得愣在原地。
女孩停止了啜泣,缓缓站起身。
她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此刻没有了悲伤,只剩下近乎空洞的平静,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灵魂的抽离。
她转向夏怡,嘴唇翕动,声音不大
“他骗了你,对不起。”
陈宇眼皮一跳,猛地看向林晚,脑子里嗡的一声。
骗了?
什么意思?
难道那个男人临死前说的都是假的?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自动步枪。
夏怡的脸上依旧挂着职业化的微笑,仿佛没有听到女孩的话,只是安静地等待着下文。
林晚深吸一口气,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颤抖。
“他的确是何定国首长的儿子,这一点没有骗你。”
“但是……”
她停顿了一下,眼眶再次泛红,但这次,泪水没有掉下来。
“但是,何首长并不知道他的儿子有女朋友,他甚至不认识我。”
一句话,让刚刚还抱有希望的陈宇,心彻底沉了下去。
不认识?
那还怎么求助?
何定国那种级别的人物,怎么可能为了素不相干的陌生女孩动用资源?
“他只是想让我活下去。”林晚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呜咽,“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他怕你嫌我累赘,会把我丢下。所以才编造了这个谎言,想用他父亲的名头,给你一个带上我的理由……”
原来是这样。
陈宇恍然大悟,心中的警惕化为了更深的同情。
这个叫阿哲的男人,到死都在为自己的爱人铺路。
“他怕你拒绝,怕我连最后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
女孩的泪水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落在沾满灰尘的木地板上。
“他是个混蛋,总是不听家里的安排,总是我行我素……可他不是个坏人。我不想他走了,还要背负欺骗者的名声,也不想你因为不存在的承诺,而对他心生怨恨。”
她看着夏怡,眼神里是纯粹的哀求。
“对不起,请你原谅他,原谅他这个善意的谎言。”
说完,她双膝一软,竟直直地跪了下去,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
这一下,不只是为了乞求生存,更是为了替她死去的爱人,赎清那份用爱意编织的“罪过”。
陈宇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他偷偷瞥了一眼夏怡,想看看她会是什么反应。
被骗了,尤其是在这种人命关天的时刻,正常人都会愤怒,或者至少会感到烦躁吧?
然而,夏怡的反应,再次刷新了陈宇的认知。
她脸上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眼神依旧平静。
她没有立刻去扶那个跪在地上的女孩。
她只是微微歪了歪头,仿佛在欣赏一部有趣的电影。
陈宇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夏怡姐该不会是要清理“垃圾”吧?
就在他心惊肉跳的时候,夏怡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柔,像春风拂过耳畔。
“我只问一个问题。”
夏怡的目光落在林晚的头顶,那里,一行虚幻的数字正在轻轻跳动。
“如果我带你走,你会只忠于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