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曦光刚刚透过窗纸,将屋内的陈设染上一层朦胧的浅金。
墨清楠睁开眼,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两下,便看见窗边趴着一个落寞的背影。
正是哥哥墨怀鑫。
他单手撑着下巴,望着院子里那口死气沉沉的老井,不知在想些什么。
连平日里挺得笔直的腰杆都微微塌了下去,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
昨日水源的问题,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了这个自诩为家中男子汉的少年心头。
父亲能用计谋降服悍匪,可他墨怀鑫,却连让家人喝上一口干净水都做不到。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让这个向来活泼跳脱的少年变得沉默寡言。
墨清楠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里的小算盘已经打得噼啪作响。
她掀开薄被,赤着小脚丫就跑了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墨怀鑫的腰。
用软软糯糯,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声音喊道。
“哥哥~”
墨怀鑫身子一僵,回头看到是自家宝贝妹妹,脸上立刻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眉宇间的愁绪更是挥之不去。
“楠姐儿醒了?怎么不穿鞋就下地,地上凉。”
他一边说着,一边弯腰就要将妹妹抱回床上。
墨清楠却赖皮地缠着他不放,仰起小脸,用那双黑葡萄般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他,央求道。
“哥哥,楠姐儿在家里待着好闷呀,你带我出去玩玩好不好?”
“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太阳大,晒黑了我们楠姐儿可就不好看了。”
墨怀鑫下意识地就想拒绝。家里正为水发愁,哪还有心思出去闲逛。
“不嘛不嘛!”
墨清楠摇晃着他的胳膊,撒娇的本事简直是无师自通。
“二哥你是不是不开心呀?你带楠姐儿出去走走,把烦恼都丢掉,好不好?”
对上妹妹那双清澈见底,满是依赖和关切的眸子,墨怀鑫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戳了一下。
他能有什么烦恼?
不过是觉得自己没用罢了。
可这话,他断不能在妹妹面前说。
也罢,妹妹来这里之后,还从未好好出去看过。就在这山谷附近转转,也出不了什么事。
“好,好,都听你的。我的小祖宗,快去把鞋穿上,哥哥带你出去。”
墨怀鑫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真实的笑意,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语气里满是宠溺。
兄妹俩收拾妥当,刚推开院门,就看到隔壁的李家婶子和她那半大的小子正一前一后地往外走。
两人肩上都扛着一根扁担,扁担两头是空空如也的木桶,随着走动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李家婶子看到他们,挤出一个苦涩的笑脸打了声招呼。
墨清楠立刻脆生生地问道。
“婶子,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唉,还能去哪儿。”
李家婶子叹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去峭壁那边接水呗。家里的水缸昨天就见底了,再不去,今天连锅都下不了了。”
她的话音里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惫。
墨清楠立刻抓紧了墨怀鑫的衣袖,眼里闪烁着恰到好处的好奇。
“二哥,峭壁?是从山上流出来的水吗?楠姐儿还没见过呢,我们也去看看好不好?”
墨怀鑫本就想去亲眼看看那处水源地的情况,此刻妹妹一提,正好顺水推舟。
“好,那我们就跟着李家婶子一起去瞧瞧。”
他点头应下,牵紧了妹妹的小手,跟在了李家母子身后。
这条路,显然是谷中人每日必走的。干硬的黄土地被踩得结结实实,路边连根杂草都看不见。
还没走出多远,前方就隐隐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起初只是模糊的争吵,越走越近,那声音便愈发清晰,其中夹杂着木桶碰撞的闷响和男人的怒吼。
“他娘的,又吵起来了!”
走在前面的李家婶子脸色一变,咒骂了一句,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墨怀鑫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将墨清楠往自己身后拉了拉,眼神变得警惕起来,也快步跟了上去。
绕过一道弯,前方的景象让墨怀鑫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一处光秃秃的灰色峭壁之下,黑压压地围了二三十号人。
男人、女人、老人,甚至还有半大的孩子,每个人身边都放着扁担和木桶。
而在人群的最前方,峭壁的石缝里,正有一股细如指头的水流在往下流,那速度慢得让人心焦。
水流下方放着一个木桶,旁边排着长长的队伍。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被烈日和缺水熬出来的焦躁与麻木。
而此刻,这片压抑的平静被彻底打破。
两个满身腱子肉的壮汉正扭打在一起,尘土飞扬。
其中一人的木桶已经被打翻在地,里面的水瞬间被干渴的土地吞噬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片深色的湿痕。
“天杀的王二麻子!你赔老子的水!老子排了快一个时辰才接满的!”
一个黑脸汉子双眼赤红,死死揪着对方的衣领,脖子上青筋暴起。
“呸!谁让你插老子的队!明明是我先来的!”
被叫做王二麻子的汉子也不甘示弱,一口唾沫啐在地上,挥拳就朝对方脸上砸去。
两人你一拳我一脚,打得越来越凶。
周围的人非但不劝,反而分成了两派,各自为自己的“熟人”呐喊助威,场面乱作一团。
混乱中,那王二麻子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把豁了口的柴刀,寒光一闪,就朝着对方劈了过去!
“要见血了!”
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
墨怀鑫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他自幼习武,最见不得这等恃强凌弱的场面,更何况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动刀子。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妹妹,却见墨清楠正仰头看着他,小脸上没有丝毫惧怕,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对他的信任。
仿佛在说:二哥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定能解决的。
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墨怀鑫心下一横,再无半分犹豫。
“住手!”
他大喝一声,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
只见他脚下一点,身子灵巧地从人群缝隙中穿过,后发先至。
一手一个,精准地扣住了那两个壮汉持械和挥拳的手腕,随即内劲一吐。
“啊!”
“哎哟!”
两声痛呼同时响起,王二麻子的柴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另一个汉子的拳头也软了下来。
两人被一股巧劲儿带得踉跄后退,硬生生被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