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府内一片静谧,暖阳透过雕花窗棂,在光洁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白渊慵懒地倚卧在窗边的贵妃榻上,一身素袍松垮地披着,宛如流泻的月华。银白长发随意散落,衬得肌肤愈发剔白。
一双雪白的狐耳柔软地垂下,蓬松的狐尾也无意识地搭在榻边,尾尖偶尔极轻地颤动一下。
骤然间,一道尖锐急促的千里传音悍然刺破宁静,直接闯入他的识海!
那传音极其不稳定,充满了杂乱的背景噪音:尖锐刺耳的空间撕裂声、仙法剧烈碰撞的爆鸣、器物纷纷碎裂的噼啪声、以及数人惊慌失措的呼喊和痛苦的闷哼混杂在一起,几乎要将传音者的声音淹没。
“……黎仙尊!不好了——呃啊!” 一个焦急万分的男声猛地响起,似乎是看管玄珥的小仙官?
话还没说完瞬间被一声巨大的、如同炸裂般的巨响打断,接着是更混乱的惊呼和奔跑声。
仙官的声音再次挣扎着响起,气息极其不稳,充满了惊惧。
“玄珥他——!第二次发作了!比上次凶险百倍!完全失控了!我们根本拦不住——快躲开!!”
最后一句显然不是对黎白鸢喊的,随之而来的是更剧烈的轰鸣和一声凄厉的惨叫,仿佛有人被直接击中。
传音变得断断续续,杂音越来越响,几乎盖过了人声:“……空间完全扭曲了!伤亡……啊!小心那些裂缝!仙尊!请您速来!再晚就——!”
话音未落,传音像是被一股狂暴的力量强行掐断般,戛然而止,只留下一片死寂,以及残留在白渊识海中的、那令人心悸的混乱余音。
白渊早已从榻上猛地坐起,睡意全无,紫罗兰色的眼眸中瞬间布满惊骇!
那传音中蕴含的绝望、恐惧和巨大的破坏性噪音,已然勾勒出一幅无比凶险的画面!
他甚至来不及细思,身体已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瞬间化作一道流光,不顾一切地朝着九重天疾驰而去!
心急如焚地赶到关押玄珥的僻静阁居,还未踏入殿门,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已混杂着狂暴的法力乱流扑面而来!
眼前的景象让白渊心脏骤停,瞳孔紧缩——
殿内已是一片狼藉,如同被洪荒巨兽践踏过。精美的玉器瓷瓶尽数化为齑粉,梁柱上布满了深刻的划痕与诡异的切割断面。
最令人心惊的是,数名仙官倒在血泊之中,伤势各异——
有的仿佛被无形之力扭曲了肢体,有的则被空间利刃切割得血肉模糊,呻吟声与痛呼声微弱地交织着,满地皆是触目惊心的血迹与狼藉!
而造成这一切的,正是悬浮于大殿中央、周身缠绕着扭曲银光的玄珥!
此时的玄珥,早已失了平日娇俏粘人的模样。
他周身空间之力狂暴沸腾,如同沸腾的银焰,将他包裹其中。
原本漂亮剔透的紫蓝异瞳已彻底化为一片骇人的、毫无理智的猩红!
唇边呲出尖锐的獠牙,十指已化为森然利爪,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空间撕裂声!
他仿佛成了空间的暴君,随意地操控、扭曲、撕裂着周身的一切。
一名试图从后方偷袭制住他的仙将,被他反手一抓,其身侧的空间瞬间折叠压缩,几乎将那仙将碾成肉泥!
另一名祭出法宝试图禁锢他的仙官,则被他直接撕裂面前的空间,连人带法宝一起放逐到了未知的虚空角落,只留下一声短促的惨叫!
凶狠,暴戾,完全是一场无差别的、碾压式的屠杀!
“玄珥!”
白渊看得肝胆俱裂,失声惊呼,不顾一切地飞身上前。
听到他的声音,彻底疯狂的玄珥猛地转过头!那双猩红暴戾的瞳孔瞬间锁定黎白鸢,里面只有纯粹的毁灭欲望。
他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周身扭曲的银光骤然暴涨,下一瞬,他竟直接踏碎虚空,如同鬼魅般瞬间出现在白渊面前!
那足以撕裂空间的利爪带着滔天的杀意,直掏黎白鸢心口!速度快到极致,狠厉无比!
白渊甚至能感受到那爪尖蕴含的、足以湮灭一切的空间法则之力!
他惊骇地看着那双完全陌生的、充满杀戮的血瞳,仓促间只来得及喊出他的名字:“玄珥!是我!”
就在那蕴含着恐怖空间湮灭之力的利爪,即将触碰到黎白鸢衣襟的前一刹那——
玄珥那双猩红暴戾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黎白鸢惊慌而苍白的脸。
那头他最爱缠绕玩弄的银发,以及那双盛满了担忧与不可置信的、独一无二的紫眸。
仿佛某种刻入灵魂最深处的本能被骤然触发,超越了一切疯狂与邪祟的控制。
那骇人的血红竟如潮水般急速褪去,疯狂之色瞬间消散,重新显露出原本清澈漂亮的紫蓝色底色!
玄珥挥出的、足以撕裂法则的利爪和呲出的獠牙也在刹那间缩回,周身那狂暴沸腾、足以毁天灭地的空间波动如同被一只最温柔的手瞬间抚平,消失得无影无踪。
“呃啊……”
力量骤然抽离的反噬加上情绪的剧烈波动,让玄珥痛苦地闷哼一声,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直接从半空中跌落下来,重重摔在地上,蜷缩着抱住头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呜咽。
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混着脸上的血污,显得无比狼狈又可怜。
“痛……主人……好痛……”
白渊惊魂未定,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狂跳的心脏和方才那直面死亡的恐惧。
快步上前蹲下身,伸手想要查看玄珥的情况:“玄珥……”
就在他蹲下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大殿最远的角落阴影里,一个绝不可能出现的身影——玥倪!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宫装,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青白,眼神空洞,正静静地、诡异地站在那里,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次,绝非幻觉!那身影清晰无比,甚至带着一丝阴冷的笑意!
白渊浑身一僵,寒意瞬间窜上脊背!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起身追过去!他必须抓住她问个明白!
然而,白渊刚一动弹,手腕就被一只冰凉而剧烈颤抖的手死死抓住!
“主人……!”
玄珥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和极致的恐惧,紫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破碎的不安和哀求,仿佛即将被整个世界抛弃。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别不要我……别抛下我……我好害怕……我真的……”
他哭得喘不过气,语无伦次地道歉,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
冰凉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仿佛抓住的是世间唯一的救命稻草,那模样我见犹怜到了极致。
白渊的心猛地一软,动作停滞了。
他再次飞快地看了一眼那角落,此刻那里已是空无一物,仿佛刚才那惊悚一瞥只是错觉。
他又低头看向紧紧抓着他、哭得浑身发抖、脆弱不堪的玄珥,终究无奈地叹了口气,将追查的念头暂时压下。
白渊放弃了起身,重新蹲稳身子,用未被抓住的那只手,轻柔地抚摸着玄珥被汗水和泪水浸湿的头发。
声音放缓,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与一丝深藏的忧虑:“好了,没事了……本尊没有生气,也不会抛下你。”
玄珥仿佛听不见别的,只捕捉到了“不会抛下你”这几个字,顿时哭得更加厉害,几乎是整个人都埋进了黎白鸢的怀里。
贪婪地汲取着那份令他安心的气息,身体却仍在后怕地剧烈颤抖着。
白渊一边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一边抬眼望向那空无一人的角落。
眼眸中却已覆上了一层深重的、化不开的疑云与凛冽的寒霜。
玥倪……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