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瑶看着他眼里的期待,心里那点犹豫忽然消失了。她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好。”
齐思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个得到糖的孩子,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凌晨的休息室里,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温柔的光影。两个曾经走失的人,在这一刻,终于重新找到了靠近彼此的方向。
江瑶知道,过去的伤痕不会立刻消失,未来的路也未必一帆风顺。但至少,他们愿意再给彼此一个机会,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她看着齐思远,轻声说:“再睡会儿吧,还有几个小时才交班呢。”
“嗯。”齐思远躺下,却没闭上眼睛,“你也睡会儿,趴在桌上不舒服,到床上来躺会儿吧,地方够大。”
江瑶愣了一下,脸颊发烫:“不用了,我坐着就行。”
“听话。”齐思远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温柔,“不然我也睡不着。”
江瑶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在他身边躺下,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却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闭上眼睛,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米香的味道,忽然觉得很安心。
或许,幸福就是这样。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这样一个安静的夜晚,你在我身边,我们一起等天亮。
窗外的月光静静流淌,休息室里的两人渐渐沉入梦乡。明天早上的豆浆和糖油饼,仿佛已经在不远处等着他们,带着新的希望和温暖,在晨光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江瑶刚迷迷糊糊坠入浅眠,就被一阵尖锐的急诊铃声刺破了寂静。那声音像根针,猛地扎进休息室的空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紧急。
几乎是同时,身边的齐思远像上了发条似的弹坐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可他刚直起半个身子,胃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抽痛,像有只手狠狠攥住了五脏六腑,疼得他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
“小心!”江瑶惊得瞬间清醒,伸手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齐思远的额头几乎要撞到她的肩膀,被她拽住时还在发颤,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呼吸都带着痛苦的滞涩。“没事……”他咬着牙挤出两个字,手死死按住胃部,指节泛白得像要嵌进肉里。
急诊铃声还在锲而不舍地响着,走廊里已经传来护士急促的脚步声。齐思远闭了闭眼,强撑着推开江瑶的手:“我得过去。”
“你这样怎么过去?”江瑶急了,想扶他躺下,“我去叫李睿!”
“他一个人不够的。”齐思远摆了摆手,挣扎着站起来。刚站直,又是一阵绞痛袭来,他踉跄着扶住床沿,闷哼一声。江瑶赶紧从后面托住他的腰,掌心抵着他紧绷的后背,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
“忍一忍,我扶你过去。”她的声音带着点急颤,却异常坚定。
齐思远没再拒绝。江瑶半扶半搀着他往门口走,他的重量大半压在她身上,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胃里的疼一阵紧过一阵,冷汗浸透了白大褂的后背,贴在身上黏得难受。
走廊里,护士抱着抢救箱往抢救室跑,看到他们时愣了一下:“齐医生,刚收了个车祸重伤的,血压掉得厉害!”
“知道了。”齐思远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推开江瑶的手,“你回去等着,我没事。”
他挺直脊背,朝着抢救室走去,脚步虚浮却依旧快。江瑶看着他的背影,白大褂在灯光下晃出单薄的弧度,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她想追上去,脚却像被钉在原地——她知道,那是他的战场,她不能打扰。
抢救室的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里面的紧张和外面的担忧。江瑶站在走廊里,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指尖冰凉。刚才扶着他时,能感觉到他后背的肌肉硬得像块石头,那是疼到极致的紧绷。
她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双手交握放在膝头,却控制不住地发抖。急诊的铃声停了,可抢救室里的动静却像在她心上敲鼓,每一声仪器的蜂鸣、每一次隐约的呼喊,都让她心跳加速。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李睿跑出来喊护士拿血袋,看到江瑶时愣了一下:“江瑶姐,你怎么还在这儿?”
“他怎么样?”江瑶腾地站起来。
“正在止血,情况不太好。”李睿急急忙忙接过血袋,“齐哥刚才差点在手术台上栽了,强撑着呢!”
江瑶的心猛地一沉。她没再说话,只是重新坐回长椅,目光死死盯着抢救室的门。走廊里的灯光惨白,照得她脸色也泛白,可她一动不动,像在等一个必须等到的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墙上的挂钟指针挪得格外慢。抢救室的门开了又关,护士们进进出出,脚步匆匆。江瑶的手心攥出了汗,却始终没离开。
凌晨四点多,天快亮的时候,抢救室的门终于再次打开。齐思远走了出来,白大褂上沾着血迹,脸色比刚才更白,脚步虚得像随时会倒下。李主任跟在他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去歇会儿吧,后面交给我。”
齐思远点点头,转身想往休息室走,却在看到长椅上的江瑶时愣住了。她靠在椅背上睡着了,头发凌乱,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显然是熬了夜。
他的脚步顿住,胃里的疼好像被这一幕抚平了些。他放轻脚步走过去,脱下自己的白大褂,轻轻披在她身上。
江瑶被这动静惊醒,看到他时眼里瞬间亮起光:“结束了?”
“嗯,暂时稳住了。”齐思远的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疲惫,“你怎么没回去睡?”
“等你。”江瑶站起身,把白大褂递还给他,指尖碰到他冰凉的手,忍不住多握了一下,“回去躺会儿吧,还有三个小时就交班了。”
齐思远看着她眼里的红血丝,喉结动了动:“一起回去。”
两人并肩往休息室走,谁都没说话,却有一种无声的默契在流淌。走廊里很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轻轻敲在地板上,敲在彼此的心尖上。
回到休息室,齐思远刚躺下就闭上了眼,呼吸很快变得平稳,显然是累到了极致。江瑶替他掖好被角,坐在床边看着他,心里忽然很确定——不管未来怎么样,她都不想再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些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也趴在床边闭上了眼。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两人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再醒来时,交班的时间快到了。齐思远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看着她,眼里带着点温柔的笑意:“醒了?去吃糖油饼?”
江瑶坐起来,揉了揉发麻的胳膊,看着他眼底的疲惫,却笑了:“走。”
或许生活总有猝不及防的疼痛和忙碌,但只要身边有个人愿意等、愿意陪,再难的日子,好像也能熬过去。
他们走出休息室时,晨光正好,急诊楼外的豆浆铺已经飘出了香气,甜而暖,像极了此刻的心情。
豆浆铺里热气腾腾的,刚炸好的糖油饼泛着金黄的光泽,甜香混着豆浆的醇厚气息扑面而来。齐思远和江瑶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桌上摆着两碟糖油饼、两碗热豆浆,还有一小碟酱菜。
齐思远拿起一块糖油饼,递到嘴边咬了一小口。酥脆的外皮在嘴里碎裂,甜腻的味道却让他胃里一阵翻腾,那股熟悉的反胃感猛地涌上来。他下意识地蹙眉,赶紧放下饼,端起豆浆喝了一大口。温热的豆浆滑过喉咙,才勉强压住那阵恶心。
江瑶看他脸色不对,放下手里的饼:“怎么了?不舒服?”
“没事。”齐思远摇摇头,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强装平静,“可能刚值完班,没什么胃口。”
他知道自己的胃现在根本消受不了这种油腻的东西,刚才非要来,不过是想圆昨天的约定,想多和她待一会儿。可眼下这状况,显然是力不从心。
江瑶没说话,只是把自己那碗豆浆往他面前推了推:“多喝点豆浆,热乎的舒服。”她拿起一块糖油饼,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其实我现在也不太想吃甜的,早知道点油条了。”
齐思远看着她刻意轻松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知道她是在照顾他的情绪,可这样的“照顾”让他更觉得愧疚——明明是想请她吃早饭,结果却成了她担心自己。
“你快吃吧,别管我。”他拿起勺子,舀了点豆浆慢慢喝着,“一会儿还得上班,别迟到了。”
“没事,我们公司弹性打卡。”江瑶看着他,“你要是不舒服,我们就先回去?”
“不用,再坐会儿。”齐思远笑了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些,“好久没来这儿了,变化不大,还是老样子。”
“嗯,老板都没变。”江瑶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以前你总说,他们家糖油饼要趁热吃,凉了就软塌塌的没嚼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