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巨大的、不真实的喜悦感在胸腔里横冲直撞，让他无法再安坐在书桌前。
他猛地站起身，几步走到窗边，“哗啦”一声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窗外，夜色深沉，雪下得正紧。
鹅毛般的雪花簌簌落下，无声地覆盖着屋檐、树梢和远处的街道，将整个世界装点成一片纯净无瑕的银白。
寒风卷着雪沫，在玻璃窗上勾勒出冰凌的花纹。
若在平时，周砚或许只会觉得这是一场普通的冬雪，带着惯常的寒冷与寂静。
但此刻，同样的雪景落在他眼中，却仿佛被赋予了截然不同的意义。
这漫天飞舞的雪花，不再是冰冷的、孤独的。
它们变成了那句“他朝若是同淋雪”的见证。
变成了此刻他心中那片汹涌暖意的背景板。
冰凉的玻璃映出他带着清晰笑意的脸庞，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欢快地跳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呼应着窗外雪落的节奏。
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着冰冷的玻璃，指尖传来的凉意与他内心的滚烫形成鲜明的对比。
“同淋雪……”
他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目光穿过纷飞的雪花，仿佛能看到不久之后，他将那枚精致的薄荷叶项链握在掌心的样子。
也会……
和她一起，去看其他地方的雪吗？
这个念头让他嘴角的弧度更深。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窗前，看了很久很久的雪。
直到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沈昭发来的一个简单的【晚安】。
周砚回复了同样的【晚安】，后面却悄悄地加上了一个他几乎从不使用的【月亮】表情。
夜深人静，林耀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窗外雪光映照，将房间染上一层朦胧的灰白。
他怔怔地望着天花板，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白天看到周砚和沈昭并肩说笑的画面，还有沈昭那双平静无波、彻底将他隔绝在外的眼睛。
胸口闷得发痛。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在疲惫和心绪交瘁中昏昏沉沉地睡去。
梦境，总是趁虚而入。
这次的梦，背景是一片辽阔的、被厚厚积雪覆盖的广场。
天空是干净的湛蓝色，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沈昭就站在雪地里，穿着红色的羽绒服，围巾裹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笑得弯弯的眼睛，明亮得像盛满了星光。
她手里团着一个雪球，毫无预警地朝他扔了过来！
“啪！”
雪球在他胸口炸开，冰凉的雪沫溅到脸上。
梦里的林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大笑起来，也迅速弯腰团起一个雪球，笑着追着她反击：
“敢偷袭我？”
沈昭尖叫着笑着躲开，红色的身影在雪地里像一团跳跃的火焰，清脆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雪原上，充满了无忧无虑的快乐。
他们像两个孩子一样，在雪地里追逐、打闹，互相扔着雪球。
沈昭的笑声一直没有停过，那笑容是林耀在现实中从未见过的、毫无阴霾的、纯粹的开怀。
梦里的林耀，心被一种巨大的、满溢的幸福感和满足感填满。
他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少女，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
他停下追逐的脚步，看着她因为奔跑而泛红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喉结滚动，一种近乎本能的亲昵称呼脱口而出，带着梦呓般的模糊和浓烈的占有欲：
“老婆……别跑了……”
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梦境和现实的边缘！
床上的林耀猛地惊醒过来！
他倏地坐起身，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全是冷汗。
梦境中那欢乐的场景和沈昭明媚的笑容还清晰地印在脑海里，而那句脱口而出的“老婆”，更是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老婆……
他怎么会……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还叫出那样的称呼？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尖锐的痛楚瞬间攫住了他。
现实中的沈昭，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而梦里，他却能那样自然地唤出最亲密的称谓，拥有着她毫无保留的笑容。
这巨大的反差，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比任何直接的拒绝都更让他感到绝望和难堪。
他抬手用力捂住脸，指缝间溢出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哽咽。
窗外，雪依旧在下，无声地覆盖着一切。
而他的世界，只剩下梦境破碎后的冰冷和虚无。
第二日课间，教室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与窗外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
沈昭正靠在窗边，手里拿着铅笔，在一张草稿纸上随意地写写画画。
窗外，积雪压弯了枝头，构成一幅静谧的冬日图景，莫名给了她一些设计上的灵感，线条流畅地勾勒出冰雪元素的轮廓。
正当她沉浸其中时，一杯包装精致的奶茶突然被轻轻放在了她的草稿纸旁，挡住了她的视线。
沈昭笔尖一顿，抬起头。
林耀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课桌旁，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但眼神却异常专注，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希冀，紧紧地看着她。
“三分糖，”他声音有些干涩，像是鼓足了勇气，“你……喜欢吗？”
沈昭眉头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看着眼前这杯显然是精心挑选的奶茶，又看了看林耀那双写满了复杂情绪、却努力表现出温和的眼睛。
她微微歪了歪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带着点不解的神情，没有说话。
这沉默让林耀有些慌乱，他急忙又补充道，语气更加急切，甚至带上了点讨好的意味：
“是不喜欢这个口味吗？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我现在就去买？”
他的眼神认真得近乎执拗，却又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那种小心翼翼的姿态，与从前那个意气风发、对谁都游刃有余的林耀判若两人。
沈昭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波，像是在审视一个看不懂的谜题。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了。
赵心怡偷偷拽了拽孟空翠的袖子，两人交换了一个震惊又八卦的眼神，用气音疯狂交流：
“我去！什么情况？林耀献殷勤？！”
“昭宝这反应……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