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颓然地靠在椅背上，摇了摇头，声音低哑：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周砚不再多言，起身去结账。
沈昭也拿起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临走前，她看了一眼脸色灰败的林耀，终究还是出于最基本的同学情谊，提醒了一句：
“记得冰敷你的脚踝。”
然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已经结完账、等在门口的周砚。
林耀独自坐在温暖的餐厅里，却感觉比在外面冰天雪地中还要寒冷。
他看着窗外，周砚细心地帮沈昭整理好围巾，两人并肩走入璀璨而寒冷的夜色中，渐渐消失在人流里。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是沈昭那双清澈却冰冷的眼睛。
我们很熟吗？
保持普通同学的距离。
原来，被彻底无视和划清界限，是这种感觉。
餐厅里，悠扬舒缓的俄国民谣缓缓流淌，木质墙壁和暖黄的灯光本该营造出温馨惬意的氛围，却丝毫无法驱散林耀周身的寒意与孤寂。
他独自一人坐在卡座里，面前精致的菜肴早已凉透，失去了所有诱人的色泽。
他的目光穿透玻璃窗，死死地锁定在窗外那两道渐行渐远的身影上。
周砚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听沈昭说话，高大的身影下意识地为她挡住了侧面吹来的寒风。
沈昭走在他身边，偶尔抬起头回应一句，侧脸在远处冰灯余光的映照下，能看到一丝轻松的笑意。
他们并肩而行，步伐一致，身影在璀璨而冰冷的夜景中逐渐融合。
最后消失在熙攘的人流尽头。
那么自然，那么和谐。
仿佛他们本就该在一起，而他自己，才是那个多余且闯入的不速之客。
林耀的拳头在桌下无意识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清晰的刺痛感，却远不及心口那万分之一钝痛。
餐厅的音乐换了一首，依旧是缠绵悱恻的调子，歌词他听不懂。
但那旋律却像是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他本就混乱的神经。
“我们很熟吗？”
“保持普通同学的距离。”
沈昭那清冷而疏离的声音，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将他那些基于梦境的希冀和幻想击得粉碎。
为什么？
为什么梦境与现实会如此割裂？
那些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的温暖和亲昵，难道真的只是他一个人的臆想吗？
还是……
他错过了某个重要的、不为人知的节点？
巨大的失落感和尖锐的疼痛，如同潮水般再次将他淹没。
他颓然地向后靠进椅背，闭上眼睛，试图驱散脑海里沈昭那双冰冷陌生的眼睛，以及她和周砚并肩离去的画面，却发现它们如同烙印，更加清晰。
窗外是冰城梦幻的夜景，窗内是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直到服务生小心翼翼地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他才恍然回神。
结账时，他被告知周砚已经一并结清了。
他一瘸一拐地走出餐厅，寒冷的夜风扑面而来，让他打了个寒颤，却也让他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看着眼前这个陌生而华丽的冰雪王国，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有些东西……
或者说，那些他以为曾经属于他的，或许从来就没有真正存在过。
但，那股不甘和执念，却像藤蔓一样，在绝望的土壤里，更加疯狂地滋长起来。
走出餐厅，远离了那令人窒息的尴尬氛围。
冰城夜晚清冽的空气吸入肺中，沈昭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她悄悄舒了口气，将那点因林耀而生出的莫名烦躁抛在脑
“吃饱了吗？”
周砚侧头看她，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温和，与刚才在餐厅里面对林耀时的冷冽判若两人
沈昭用力点头，想到刚才的鳕鱼和甜品，眼睛弯了起来：
“嗯！吃饱了，味道很好。”
尤其是最后那道甜点，让她十分满足。
周砚看着她重新亮起来的眼睛，眼底也漫上浅浅笑意。
两人沿着灯火通明的景区道路，慢慢朝着出口和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周围的游客依旧很多，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但似乎都无法打扰到他们之间这份安宁。
“明天有什么特别想做的吗？”
周砚很自然地问道，将选择权交给她，
“除了冰雪大世界，附近还有滑雪场，也可以去松花江上体验一下冰上项目，或者就在城里逛逛老街。”
沈昭几乎没有犹豫，带着点跃跃欲试的兴奋：
“去滑雪吧！我还没试过呢！”
她前世忙于学业和工作，这种需要时间和闲情的运动几乎与她无缘。
现在有机会，她很想尝试。
“好。”
周砚点头，似乎早有准备，
“那我们就去滑雪场。我预订一下门票和装备。”
“你会滑雪吗？”
沈昭好奇地问。
“会一点。”
周砚回答得谦虚。
但沈昭觉得，以他的学习能力，这个“一点”恐怕水分很大。
“那明天你要教我！”
沈昭立刻说道，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
周砚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泛起一阵酥麻的暖意。
他侧头看着她被霓虹灯映照得格外生动的脸庞，郑重应道：
“好，我教你。”
他的承诺总是这样简单而笃定，让人无比安心。
两人一路商量着明天的细节，什么时候出发，要带些什么，中午在滑雪场吃什么……
琐碎的对话却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回到预订的专车上，车厢内暖意融融。
沈昭因为吃饱喝足又放松下来，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周砚注意到她的困意，轻声道：
“累了就靠一会儿，到了叫你。”
“嗯。”
沈昭含糊地应了一声，调整了一下姿势，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淡的、对明日行程期待的笑意。
周砚静静地看着她恬静的睡颜，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他小心地将自己的围巾叠了叠，垫在她和车窗之间，防止颠簸。
车窗外的冰城夜景飞速后退。
而沈昭陷入了一场梦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