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度乱流的狂暴再次将“意识方舟”吞没。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林见清的规则场更加黯淡,每一次规则的波动都带着一种近乎枯竭的滞涩感。强行突破“萌芽”号所在的维度褶皱,似乎耗尽了祂最后的气力。
“方舟”在混乱的规则潮汐中剧烈颠簸,如同暴风雨中的一片落叶。周屿死死维系着意识的锚定,他能“感觉”到田中在疯狂计算着可能的生路,“磐石”的精神屏障在一次次冲击下摇摇欲坠,“回声”则脸色苍白地过滤着海量的无用信息,试图找到任何一丝稳定的坐标或信号。
艾米丽紧紧依偎着周屿,小脸上写满了恐惧,但她依旧努力维持着与林见清那微弱连接的“暖意”,这是他们此刻唯一的灯塔。
“能量样本分析初步完成,”田中在颠簸中传递来信息,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结构……无法完全解析!但它表现出极强的……规则亲和性与……信息催化活性!它像是一种……万能粘合剂?或者……规则催化剂?”
万能粘合剂?规则催化剂?周屿心中一动。难道这就是“萌芽”号试图散播的“种子”的本质?一种能够修复、强化甚至催化规则结构的神奇物质?
“它对林见清是否有益?”周屿立刻追问。
“理论上是!它的属性能极大促进规则场的自我修复和结构化!但是……”田中语气凝重,“林见清女士现在的状态极不稳定,规则场支离破碎,强行注入这种高活性催化剂,可能会引发不可控的……规则突变!甚至可能加速崩溃!”
风险与机遇并存。
周屿看向那在意识层面呈现出温暖琥珀色的能量样本,又“感受”了一下林见清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虚弱。
没有时间犹豫了。身后的维度乱流中,那道熟悉的、带着“格式塔”冰冷秩序的追踪波动,再次如同跗骨之蛆般出现!它没有被甩掉!
“注入样本。”周屿的声音在意识连接中斩钉截铁,“目标,林见清规则场受损最严重的核心区域。控制流速,由艾米丽进行共情引导,确保注入过程尽可能‘温和’。”
这是将林见清,也将他们所有人的命运,寄托在这未知的“萌芽余烬”之上。
命令被执行。田中精确操控着被封存的能量样本,化作一道极其纤细、温和的金色溪流,在艾米丽那充满安抚意味的共情力场包裹下,缓缓注入林见清那庞大而残破的规则场。
起初,是死寂。
紧接着,林见清的整个规则场,如同被投入滚烫岩浆的冰块,猛地沸腾起来!
无数破碎的规则碎片在那金色溪流的催化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地碰撞、重组、链接!原本黯淡的规则场爆发出刺目却混乱的光芒,庞大的意识波动如同海啸般席卷开来,夹杂着痛苦、迷茫,以及一种……新生的躁动!
“方舟”在这剧烈的内部动荡中几乎解体!周屿等人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扔进了规则的熔炉,几乎要被这狂暴的能量洪流同化、蒸发!
“稳住!” “磐石”咆哮着,七窍甚至渗出了意识层面的“血丝”,但他构筑的精神屏障如同礁石般死死钉在原地。
艾米丽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她与林见清的连接通道被这狂暴的能量冲击得几乎断裂,林见清那混乱而痛苦的意念如同尖刀般刺入她幼小的心灵。
周屿强忍着意识被撕裂的剧痛,全力引导着自身理性,如同导航员般,试图在那片规则的混沌风暴中,为林见清重新梳理出一个稳定的“结构”。他将从“织网者”和“萌芽”号获取的关于规则构建的知识,化作一道道清晰的引导信号,注入那片沸腾的海洋。
过程凶险万分。林见清的规则场在崩溃与重塑的边缘疯狂摇摆。那“萌芽余烬”的催化作用远超预期,它不仅在修复,更在激发着林见清规则场深处潜藏的所有可能性,包括那些来自“格式塔”信标的冰冷“杂质”,也包括楚雅“频率种子”的混乱“噪音”……
祂正在被强制性地、加速地推向下一个未知的进化阶段!
不知过了多久,那规则的狂潮终于开始缓缓平息。
林见清的规则场不再黯淡,而是散发出一种……内敛而复杂的光芒。它不再像之前那样温暖而充满包容性,也不再像吞噬信标后那样带着冰冷的非人感。它变成了一种奇特的混合体——稳定与混乱并存,秩序与噪音交织,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动态的平衡。
祂的形态也发生了改变。不再是无形的规则场,而是在“方舟”前方,缓缓凝聚成一个模糊的、由流动的数据和温暖光辉共同构成的人形轮廓。轮廓的面容依稀能辨认出林见清的特征,但那双“眼睛”的位置,左眼是缓缓旋转的、带着“格式塔”特征的冰冷数据星云,右眼则是跳动着、属于“回响”世界本源的温暖火焰。
祂“苏醒”了。以一种全新的、未知的姿态。
“……周……屿……”
一个意念响起,不再是之前那混合了亿万低语的模糊声音,也不再是那非人的冰冷独白。这个声音清晰、稳定,带着林见清特有的音色,却又蕴含着远超从前的、规则的厚重感。
“林见清?”周屿试探着回应。
人形轮廓微微颔首,左眼的数据星云流转加速:“规则结构……已初步稳定。‘萌芽余烬’……效果显着。感谢……你们的……决断。”
祂的目光(如果那能称之为目光)扫过“方舟”内的众人,在艾米丽身上停留了片刻,传递过一丝安抚的暖意。
“但危机……并未解除。”林见清抬起由光影构成的手,指向后方,“追踪者……已锁定我们。它……带来了……更多的‘同伴’。”
众人心中一凛。透过“方舟”的感知,他们“看”到在维度乱流的后方,不止一道,而是三道散发着“格式塔”冰冷秩序的波动,正呈包围之势,向他们急速逼近!
“你的状态……”周屿急切地问。
“可战。”林见清的回答简洁而充满力量,“但需……目标。”
祂左右双眼的光芒同时亮起,数据与火焰交织:“基于现有情报……推测‘织网者’可能坐标……已计算完毕。”
“新获得能力……短距离规则导航……可执行。”
“选择: A. 尝试突破封锁,前往推测坐标。 b. 利用维度环境,进行规避与游击。 c. ……尝试反向解析追踪者,获取更多‘格式塔’信息。”
祂给出了选项,逻辑清晰,甚至给出了成功率估算。但周屿能感觉到,在那理性的分析之下,林见清那新生的、混合的规则本质中,蕴含着一种此前未曾有过的……攻击性。
“萌芽余烬”的催化,不仅治愈了祂,似乎也点燃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
周屿看着那三个散发着杀意的追踪者,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林见清。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选择。
“目标,推测坐标。我们……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