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地下三层回荡,不是希望,是催命符。
秦翊一脚踹开主控室的门。
白光刺眼,血腥味扑鼻——铁锈混着腐气钻进喉咙,舌尖发苦。
冷光灯下,血珠顺着囚笼边缘往下滴,啪、啪,砸出一串暗红斑点,像倒计时。
十几名人质缩在电磁囚笼里,脸色惨白,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只有手指偶尔抽一下,证明还活着。
影子被拉得老长,贴在墙上,歪歪扭扭,像群鬼趴着看热闹。
头顶上,一簇炸药吊在半空,几百公斤烈性tNt捆成“吊灯”,引信全连到一个中央装置——那玩意儿正接收着许昭文的心跳信号。
屏幕上,心跳波形规律跳动,每一下都触发一次压力校准:**这不是引爆机制,而是安全窗口的节拍器——必须在他心跳峰值的0.5秒内同步剪断双线,否则,boom。
**
巨型屏幕突然亮起。
许昭文站在总督府顶楼,一身黑作战服,风吹衣角猎猎作响。
雷云压境,远处闷雷滚滚。
他身后,机械臂缓缓展开,撑起一面金属旗架,关节摩擦声透过扬声器传来,咔、咔、咔,冷得瘆人。
镜头推近,他嘴角勾起,眼神癫狂又讥诮:“今天,全世界都会看见——英雄,怎么跪在自己的传说里。”
“切干扰信道!全频段压制!”楚瑶吼得嗓子劈了。
技术员声音发抖:“没用……他用的是老式短波广播,咱们的系统压不住!这是阳谋,就是要直播!”
“秦翊!脑氧消耗超三倍了!再两分钟,脑子就废了!”小豆在耳麦里尖叫,差点带哭腔。
秦翊没理。
他从战术背心里摸出一枚变形的弹头——父亲留下的东西。
冰凉粗糙的金属贴上指尖,他往嘴里一含,硝烟味混着锈腥直冲脑门,牙床硌得生疼。
然后侧头,用弹头尖在拉链上轻轻刮了几下:
滴、滴滴、滴……
摩斯电码,就仨字:**我还站着。**
这时,两名拆弹专家刚靠近炸药,想剪引信。
头顶仪器“嗡”地一震,猛地释放出一道定向低频电磁脉冲!
“滋啦——”
两人当场抽搐倒地,神经接口冒黑烟,手腕上的微型屏“噼啪”碎裂。
“反制陷阱!聚焦式Emp,专打穿戴设备!”楚瑶大喊,“所有人,断外接模块!快!”
秦翊已经蹲下。
手套一甩,掌心贴地。
寒意顺着手臂往上爬,他闭眼,靠震动频率判断线路走向。
他不是真能听见千里之外的心跳。
他在等父亲的声音——那句老话又响起来:“最危险的地方,往往藏得最深。”
通风口偏西北,气流稳,适合藏主控……炸药布线放射状,西北角密度异常……
一秒,两秒……他猛地睁眼,抬手一指:“主雷管在那儿!双线并联,下一波心跳峰值,必须同步剪!”
他一把拽过小豆,把他的手按在自己左手腕上。
“听我心跳,按我说的做。”声音低,但稳得像铁轨。
小豆哆嗦着点头。
掌心里,秦翊的脉搏沉稳有力——咚、咚、咚——像战鼓敲在骨头缝里。
秦翊闭眼。
这次,他听的是自己血液奔涌的声音。
心跳,正与许昭文、与炸药系统,悄然共振。
一次……两次……三次……
第四次心跳炸响的瞬间——
他出手!
整个人像张满的弓,多功能剪刀划出残影,“咔嚓”一声,红蓝双线同时剪断!
世界静了一秒。
“嗡——”
囚笼力场消失,门自动弹开。
炸药指示灯由红转绿。
人质瘫在地上,有的抱头哭,有的傻坐,眼泪哗哗往下掉。
一个白发老妇人颤巍巍走出人群,一直捂着胸口。
她掏出一块血糊糊的布条,递到秦翊面前,嗓音沙哑:“我答应过……要把这个交给你……你妈的战友……临死前托付的。”
秦翊瞳孔一缩。
那是军装袖口撕下的布角,血线绣着两个歪字:“翊儿平安”。
他指尖发抖接过。
布料粗粝,血迹硬得像壳,可还能闻到一点皂角香——母亲的味道。
那一瞬,比子弹更狠的东西,穿膛而过。
“A队!跟我上顶层!”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却斩钉截铁。
布条攥进手心,转身就冲向应急梯。
“b队留守,护送人质撤离!”楚瑶下令,“c组封东楼梯,无人机升空——等等!热成像显示前方走廊有金属集群!”
秦翊抬手,止步。
应急梯尽头,十二台仿生哨兵列成圆阵,金属躯体映着昏光,像十二座墓碑。
它们外形,全是秦翊亲手杀过的敌人——动作、站姿、战斗习惯,复刻得一模一样。
可它们不动。
喇叭里,循环播放录音——是他牺牲战友最后的话:
“队长……别丢下我……”
“哥……我好疼啊……”
“秦翊,告诉我的家人,我……”
每一句都像针扎进太阳穴,电流乱窜。
眼前晃出那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在火海中伸手,渐渐消散……
“秦翊精神波动异常!出现幻觉!”楚瑶尖叫。
“启动‘风筝协议’!调delta-7语音库,定向增益输出!”她手指翻飞砸键盘——
“滋啦……”
杂音过后,一段清脆童音钻进耳麦:
“哥哥说,只要他还站着,就不准坏蛋越过这条线!拉钩!”
妹妹的声音!
秦翊浑身一震,眼神重新聚焦,怒火滔天。
他一把扯下右眼纱布——那只眼依旧闭着,可鲜血顺着脸颊滑下,滴在肩头军徽上,绽开一朵暗红花。
纱布飘落刹那,父亲的声音响起:“真正的战士,不靠眼看,用心听杀机。”
他不再怕黑了。
风的角度成了方向,声音反射的延迟绘出地图,哨兵关节的摩擦频率暴露弱点……视觉没了,战场反而在他脑子里清晰得像三维模型。
他动了。
身影如鬼魅冲入敌阵。
动作忽而迅猛——太祖父朝鲜战场的刺刀冲锋,一往无前;
忽而沉稳——父亲排爆时的精准拆解,步步为营;
忽而狠辣——兄弟陈铮的贴身绞杀,一击毙命!
每一招,都像不同时代的军魂在他身上复活。
“砰!”
最后一台哨兵头颅被膝撞砸碎,火花四溅。
秦翊单膝跪地,喘得像破风箱,额头血流更多。
小豆扑上来:“队长!你鼻出血了,瞳孔散大!”
秦翊抬手,示意闭嘴。
他撑着站起来,把那块“翊儿平安”的布条,一圈圈缠上枪管。
“她说过,我们家的人,从来不是为自己活着。”
通往顶楼的门,记忆合金打造,密码未知,强拆就自毁。
秦翊靠墙喘息,盯着那扇门,忽然笑了:“你们……听过四个人一起唱歌吗?”
队友面面相觑。
他轻轻哼起一首老军歌,调子沉,像铁河奔涌。
太祖父教父亲,父亲教他,他从没唱全过。
可随着歌声,楚瑶在监控端瞪大眼——秦翊的心跳、呼吸、脑电波,竟和一段七十年前的战场录音完全同步!
那是1950年冬夜,四位秦家军人齐唱此曲的原始档案,代号“铁流”。
合金门上的生物识别灯,开始疯狂闪烁——它认的不是指纹虹膜,是血脉里的**信念频率**。
“吱——”
厚重的门,缓缓开启。
秦翊站直,掏出录音笔,插进墙边插槽,按下播放。
整个通道回荡起他平静却坚定的声音:
“我是秦翊……但我不是一个人。”
门外,晨光如剑劈开黑暗。
光影里,一直默默跟在队尾的陈姨不知何时走到最前。
她蹲下,粗糙的手轻轻擦去他肩头军徽上的灰,像在给远行的孩子整理衣领。
秦翊对她点头。
然后,一步踏入光明。
光外,没有暖。
迎面是卷着碎雪的寒风,刺骨,稀薄,冷得能冻住灵魂。
世界仿佛只剩黑白,死寂无声。
十米外,总督府顶楼边缘,一个孤影背对朝阳,像一尊融入黎明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