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战告捷的振奋并未持续太久。玄黄号拖着两艘捕获的噬文明者舰船,在以太之海中沿着航标继续航行,周围的环境却开始变得愈发诡异。原本还能感知到的、来自遥远星域的微弱信息流逐渐稀疏,最终归于一片死寂。并非虚无,而是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吸收一切“声音”的墙壁,横亘在前方。
“寂静之墙……”林毅凝视着前方那片连规则涟漪都近乎停滞的异常区域,回想起虚渊古鲸的警告。这片区域并非黑暗,反而呈现出一种灰蒙蒙的、缺乏任何信息特征的质感,仿佛宇宙在这里被强行抹去了所有“表达”。
玄黄号缓缓减速,悬停在这片“寂静”的边缘。常规的探测手段如同石沉大海,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空洞。甚至连【薪火道种】的共鸣在此地都受到了极大的压制,仿佛声音被吸走。
“直接闯入风险未知。”上官婉儿感知着前方那片令人心悸的“空无”,“需先探明其机制。”
“用它们。”林毅目光转向被捕获的两艘噬文明者舰船之一。他分出一缕神识,携带着混沌源初之力,强行侵入其中一艘敌舰残存的核心,抹去其内部可能存在的自毁程序与后门,将其改造成一个简陋的、可远程操控的探察器。
被改造的黑色梭船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缓缓驶向那片灰蒙蒙的“寂静之墙”。当它的舰首触及那片区域时,惊人的一幕发生了——没有爆炸,没有扭曲,那艘梭船就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连带着与玄黄号的精神连接也瞬间被切断,没有传回任何有效信息。
不是摧毁,是……吞噬?或者说,同化?
“并非绝对的‘无’,”晨曦闭目感应良久,忽然开口,“而是极致的‘有序’!一种将一切信息、能量、乃至规则波动都强制‘压平’、‘归零’的恐怖秩序!任何动态的、携带信息的存在进入,都会被其强行同化成这种‘死寂秩序’的一部分!”
众人心中凛然。这种“寂静”,比归墟那种主动的“寂灭”更加诡异,它是一种被动的、领域性的存在抹杀。
“若无法通行,航标为何指向此处?”林仙儿提出疑问。
林毅沉吟片刻,目光再次投向那艘被改造的探察器消失的方向,一个想法浮现:“或许,并非无法通行,而是需要‘钥匙’,或者……特定的‘频率’。”他想到了被吞噬的探察器,它并非被瞬间毁灭,而是有一个“融入”的过程。
“分析它被吞噬前最后一瞬的规则扰动!”林毅立刻对玄黄号的记录法阵下令。同时,他亲自操控【薪火道种】,以其对信息与规则的高度敏感性,回溯那极其短暂瞬间的细微变化。
混沌神识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在法则层面剥离、解析。片刻后,林毅眼中精光一闪:“找到了!虽然极其微弱,但在被同化的瞬间,那片‘寂静之墙’的内部结构,因外来物的闯入,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特定模式的‘涟漪’!这涟漪,或许就是关键!”
这丝涟漪的模式,蕴含着一种极其古老、极其僵硬的“序”的结构。
“模仿它!”林毅当机立断。他引导玄黄号的法则之力,开始微调船体外围的规则纹路,试图模拟出那种死寂、平板的“秩序波动”。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危险的操作,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模拟过度,玄黄号可能未入其门就先被自身的力量“压平”;模拟不足,则无法骗过“寂静之墙”的识别机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玄黄号表面的光华逐渐内敛,流转的规则纹路变得缓慢、刻板,最终,整个船体散发出一种与前方那片灰蒙区域近乎一致的、毫无生气的“秩序”气息。
“就是现在,低速前进!”林毅低喝。
玄黄号如同幽灵船般,缓缓驶向“寂静之墙”。船首接触的刹那,众人心神紧绷。预想中的阻力或吞噬并未出现,船体如同穿过一层黏稠但无形的膜,缓缓融入了那片灰蒙之中。
进入内部,景象骤变。
这里并非纯粹的黑暗或虚无,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无数灰白色、不断缓慢自我复制和延伸的几何结构组成的“森林”。这些结构冰冷、规整,没有任何装饰或变化,只是沉默地存在着,延伸着,吸收着一切外来能量与信息。连思维在这里都仿佛变得迟滞,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压抑感笼罩而来。
“此地……仿佛一个巨大的、活着的‘信息坟墓’。”芷涵轻声说道,她的历史感知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只能感受到一片空白般的死寂。
玄黄号保持着模拟的“死寂秩序”波动,在这片几何森林中小心穿行。航标的指引在这里变得时断时续,仿佛也被这片区域的力量所干扰。
突然,颖儿指向侧前方:“那里……有东西不同!”
循着她所指的方向,众人看到,在无数灰白规整的几何结构中,竟然镶嵌着一块巨大的、不规则的、散发着微弱幽光的“残骸”!那残骸的材质非金非石,表面布满焦灼与断裂的痕迹,其结构与周围死寂的几何体格格不入,散发着一种……悲壮与不屈的余韵。
“是某个文明舟舰的残骸!”上官婉儿判断道,“它未能完全被同化,还保留着一丝最后的‘印记’。”
玄黄号小心靠近。随着距离拉近,众人更能感受到那残骸中蕴含的不甘与绝望。就在玄黄号与之距离足够近时,那残骸的幽光忽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一段残缺不全、充满杂音的信息流,如同垂死者的最后喘息,强行穿透了周围的死寂秩序,传入玄黄号:
*“……逃……快逃……”
*“……‘它们’不是猎手……是‘清道夫’……”
*“……为了‘源初之光’……一切都是……”
*“……‘基石’是陷阱……钥匙也是锁……”
“……小心……‘回响’……”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那残骸的幽光也彻底熄灭,最终被周围缓慢蠕动的灰白几何结构彻底覆盖、吞没,成为了这寂静坟墓的一部分。
残骸中的信息虽短,却包含了爆炸性的内容!
清道夫?源初之光?基石是陷阱?回响?
这些碎片化的线索,与之前古老灵语、虚渊古鲸的警告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一幅更加扑朔迷离且危险的图景。他们所追寻的“源初火种”,似乎牵扯着一个巨大的、层层嵌套的阴谋。
“看来,我们并非第一批追寻者。”林毅的声音低沉,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无尽的寂静森林,“而之前的追寻者,大多已化为此地枯骨。‘它们’……究竟是谁?”
玄黄号继续深入,更加谨慎。他们知道,在这极致的寂静之下,隐藏着足以埋葬文明的恐怖。而他们,正一步步走向这谜团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