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温柔地洒进客厅，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点。顾言琛是在一阵熟悉的、令他安心的食物香气中醒来的。
他睁开眼，有几秒钟的恍惚。陌生的天花板，身上盖着的柔软薄毯，以及空气中弥漫的、不属于他那个冷硬公寓的温馨气息，让他瞬间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记忆回笼——昨夜讨论证据，疲惫袭来，他竟在小溪的沙发上睡着了。
他坐起身，薄毯从身上滑落。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厨房传来轻微的、叮叮当当的声响。他转头望去，只见林小溪背对着他，正在灶台前忙碌着。她穿着一身简单的家居服，头发松松挽起，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阳光勾勒着她忙碌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这一幕，静谧而美好，像一幅定格的油画，击中了他内心最柔软的角落。他有多久，没有在清晨醒来时，感受到这样的烟火气了？
他似乎怕惊扰了这份宁静，动作很轻地站起身，将薄毯仔细叠好，放在沙发一角。然后才迈步走向厨房。
小溪正专注地看着锅里咕嘟冒泡的小米粥，手里拿着勺子轻轻搅拌，并未察觉他的靠近。直到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早。”
小溪吓了一跳，猛地转身，勺子差点脱手。看到是顾言琛，她拍了拍胸口，脸上闪过一丝被抓包般的窘迫，随即漾开一个清浅的笑容：“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醒了。”顾言琛的目光落在她因忙碌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又扫了一眼锅里香气四溢的粥，“很香。”
他的赞美很简单，却让小溪的心跳漏了一拍。“就是简单煮了点小米粥，煎了鸡蛋和培根。你昨晚没吃东西，空腹对胃不好。”她说着，转身关掉火，开始将粥盛到碗里。
顾言琛没有离开，就倚在厨房的门框上，静静地看着她忙碌。他的存在感太强，即使不说话，也让小溪觉得背后的目光如有实质，让她手上的动作都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我用了你的洗手间，毛巾……”他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斟酌。
“没关系，你用就好。”小溪连忙说，将盛好的粥递给他一碗，“先去餐桌那边坐吧，我马上端过来。”
早餐很简单，金黄的小米粥，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和培根，还有一小碟开胃的酱菜。两人相对坐在餐桌前，阳光正好照在桌子中央，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平和与……家常。
“味道很好。”顾言琛尝了一口粥，抬起眼看着她，真诚地说。他吃东西的姿态很优雅，即使是在这样简单的早餐桌上。
“你喜欢就好。”小溪低头喝着自己的粥，心里泛起一丝微甜的满足感。能这样安静地一起吃早餐，仿佛昨夜的惊心动魄和长久以来的隔阂，都在这温暖的晨光里消融了不少。
吃完早餐，小溪正要收拾碗筷，顾言琛却自然地伸手接过她面前的空碗：“我来。”
小溪愣了一下，看着他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动作略显生疏却认真地开始清洗碗筷。水龙头哗哗的水声，碗碟轻微的碰撞声，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回荡。她站在一旁，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在厨房水槽前忙碌，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冰冷强势的顾总，此刻却在她的厨房里洗碗。这画面，带着一种违和却又无比动人的温情。
“关于王部长，”顾言琛一边冲洗着盘子，一边开口，声音混在水声里，显得有些模糊，却瞬间将两人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有些进展。”
小溪立刻凝神细听。
“我通过一些渠道，拿到了他和‘启辰科技’那位姓赵的副总裁，在上个月底，在‘云顶’私人会所见面的监控截图。”顾言琛关掉水龙头，用干净的布擦干手，转身看向她，眼神恢复了工作时的锐利，“虽然听不到谈话内容，但见面的频率和地点，本身就说明问题。”
‘云顶’会所是本市知名的销金窟，以绝对私密和高门槛着称，在那里谈的，绝不会是正经生意。
“另外，”他走到客厅，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调出几张复杂的资金流向图，递给小溪，“这是王部长一个远房表侄的银行流水。近三个月，有几笔来自维京群岛某个空壳公司的大额汇款，最终经过几次中转，流入了他的账户。而这个空壳公司，经过初步核查，与‘启辰科技’在海外的投资部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小溪看着屏幕上那错综复杂却又指向清晰的资金链，心头凛然。利益输送，这是最直接也最致命的动机。王部长为了个人利益，不惜出卖公司核心项目，甚至嫁祸于人，其心可诛。
“这些证据，加上张姐那边的操作记录，几乎可以确定王部长就是幕后主使。”小溪分析道，但随即蹙起眉头，“但是，这些只能证明他和竞争对手有接触，有资金往来，甚至能证明张姐窃取了数据。可如何证明，是王部长‘指使’张姐去做的呢？如果他咬死不知情，把所有责任都推给张姐，我们很难把他彻底扳倒。”
顾言琛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没错。王部长很狡猾，他所有给张姐的指令，都是当面口授，或者使用无法追踪的一次性通讯卡。直接证据，我们现在还拿不到。”
他放下平板，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逐渐苏醒的城市，背影显得有些凝重。“仅凭现有证据，可以让张姐认罪，也能让王部长惹上一身骚，但想让他伤筋动骨，甚至清除出公司，还不够。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他的担忧也正是小溪的担忧。如果不能一次将王部长彻底解决，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和在公司盘根错节的关系，她未来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刚刚早餐时的温馨气氛被现实的严峻冲淡了些许。
就在这时，顾言琛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小溪身上，那锐利中带上了一丝温存的安抚：“别担心，既然找到了方向，剩下的就是时间和方法问题。”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不容置疑，“我不会让这件事，影响到你以后在公司的发展。”
他的承诺，总是这样直接而有力。小溪看着他深邃眼眸中的坚定，心中的那点不安渐渐被抚平。她相信他的能力，更相信他此刻维护她的决心。
“嗯，我相信你。”她再次说出了这句话，比昨夜更加坦然和坚定。
她的信任像一缕暖风，吹散了他眉宇间因棘手问题而凝结的冰霜。他朝她走近几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小溪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属于她家沐浴露的清香（他昨夜用了客卫？），混合着他本身清冽的气息。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她微微仰起的脸上，像是审视，又像是单纯地想将她此刻的样子刻进心里。他的眼神太过专注，带着一种无声的力量，让小溪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今天有什么安排？”他忽然问，话题跳脱了沉重的工作。
“啊？”小溪一时没反应过来，“今天……是周六，没什么特别安排，可能在家整理一些资料……”
“下午陪我出去一趟。”顾言琛的语气很自然，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但眼神里却透着一丝询问。
“去哪里？”小溪下意识地问。
“去了就知道。”他卖了个关子，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换身舒服点的衣服和鞋子。”
他的邀请来得突然，带着点神秘的色彩。小溪看着他，心里有些好奇，也有些莫名的期待。他们之间，似乎很久没有过这样属于“约会”性质的行程了。
“好。”她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顾言琛似乎对她的爽快答应很满意，眼神柔和了几分。“那我先回去换身衣服，一小时后过来接你。”
他离开后，小溪站在客厅里，看着沙发上叠放整齐的薄毯，和厨房里收拾干净的流理台，仿佛还能感受到他留下的气息。昨夜共处一室的微妙，清晨温馨的早餐，以及他刚刚那个专注的眼神和突如其来的邀请……一切都在预示着，他们之间的关系，正在以一种清晰可感的速度，悄然升温。
一小时后，顾言琛的车准时停在楼下。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的休闲装，少了平日的严肃，多了几分俊朗随和，看起来更加年轻挺拔。
车子驶出市区，朝着城郊的方向开去。一路上，顾言琛的话并不多，但车厢里的气氛却并不尴尬。舒缓的音乐流淌在空气中，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暖洋洋的。
当车子最终停在一个依山傍水、环境清幽的马术俱乐部门口时，小溪有些惊讶地看向顾言琛。
“来这里？”她没想到他会带她来骑马。
“嗯。”顾言琛解开安全带，侧头看她，阳光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记得你大学时，说过想学骑马。”
小溪愣住了。那还是他们刚恋爱不久时，有一次看到别人骑马的视频，她随口说的一句羡慕的话。她自己几乎都快忘了，他却还记得？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他记得，记得她那些连自己都忽略的小小心愿。
他带她进去，早有教练等候。他为她挑选了一匹温顺的母马，耐心地听教练讲解要领，然后亲自示范，扶着她上马。他的手掌稳健而有力，托着她的手臂时，带着令人心安的温度。
起初小溪还有些紧张，紧紧抓着缰绳。顾言琛就牵着马，慢慢地走在旁边，不时回头看她，用简洁的话语指导她调整姿势，语气是难得的耐心和温和。
“放松，跟着马的节奏。”
“腰背挺直，目视前方。”
“对，就是这样，很好。”
在他的引导下，小溪渐渐放松下来，开始享受在马背上起伏的感觉。微风拂面，带着青草和阳光的气息，视野开阔，心情也随着这旷野之风变得舒畅起来。
顾言琛看着她从一开始的紧张到后来脸上露出的轻松甚至带着点小兴奋的笑容，眼神也愈发柔和。他翻身上了旁边另一匹马，与她并肩而行。
“感觉怎么样？”他问，声音在风中显得格外低沉悦耳。
“很好！”小溪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脸上因为运动泛着健康的红晕，“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 这段时间被调查、被污蔑的阴霾，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驱散。
看着她明媚的笑容，顾言琛的嘴角也弯起了一个清晰的弧度。他知道带她来这里是对的。他需要的，不仅仅是帮她解决工作上的麻烦，更是要让她从那些糟心事里抽离出来，重新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和……他对她的用心。
骑完马，两人在俱乐部的露天餐厅用了简餐。夕阳西下，给整个场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
回程的路上，小溪靠在舒适的座椅里，感觉身心都得到了彻底的放松和洗涤。她偷偷看了一眼正在专注开车的顾言琛，他侧脸的线条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格外柔和。
“今天……谢谢你。”她轻声说。
顾言琛目光依旧看着前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补充道：“以后，想放松了，随时可以来。”
他的话，像是一个承诺，承诺着未来还会有更多这样的时光。
车子驶回市区，华灯初上。将小溪送到楼下时，顾言琛没有立刻让她下车。
“王部长的事，”他看着她，语气恢复了几分工作中的沉稳，“我会继续追查那个‘关键证据’。你暂时按兵不动，像平常一样就好，不要打草惊蛇。”
“我明白。”小溪点头。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道，“上去吧，早点休息。”
“你也是。”小溪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朝他挥了挥手。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单元门后，顾言琛才缓缓驱车离开。他握着方向盘，想起她今天在马背上开心的笑容，以及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冷硬的心房被填得满满的。
追踪王部长的线索遇到了瓶颈，但他并不焦躁。因为此刻，他清晰地感觉到，在收复事业失地的同时，他也在一点点地，重新收复着她的心。这比任何商业上的胜利，都更让他感到满足和充满力量。
而对于那个缺失的关键证据，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方向。只是，还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和一个关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