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线生机在他父亲跳上祭台的时候,在爷爷哭穷的老眼中闪过一次火光。
他知道只要还有这份不甘没落的心,那家族便会还有新的春天。
从此之后,不知道两位动用了什么手段,他父亲此后的愿途之路可以说一日千里。
父亲打破了禁锢许多人的七阶的层次,甚至进入了猎魂人的圆桌会议,成为七席之末。
即使是猎魂人高层末尾,但已经是百年以来这个家族走的最远的距离。正所谓一朝兴起,一朝巅峰,一朝没落。
而他父亲被视为家族最后的希望,却在多年前的那次太古神明投影事件中杀身成仁,成了权贵们肮脏的祭品。
对外当然宣称,他是为了保护民众,自愿牺牲自己封印那道投影。
只有少数高层知道真相,如果他不清楚,在混混沌沌,中披着那英雄后代的光环晃过一世就罢了。
而不幸的是,他的家族正是参与者之一,和他父亲压根没有自愿牺牲的打算,而是被他们推进了那神明的口中,成了他的祭品,也是想对神秘求取力量的凭借之一。
事后,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承诺给他的家族一道百年契约,在这期间,所有的资源,机遇都优先给予禇家,但那个时候已经开始承担家族大任的禇天启,已经意识到这背后的不对劲。
一位太古神明,为何单单看中了他父亲作为祭品,拥有那样的无上伟力,想要什么得不到,还需要人类推波助澜?
因此,他继任以后,严禁家族成员大范围的进入猎魂人任职,仅允许小部分人,还与外界联系,而剩下的都被禁锢在家族的大厦中,怎么做也是为了探查究竟为何,选中他家。
果不其然之后发生了多次家族成员失踪的事件,这些人大多都是外逃之后只剩下一具干瘪离奇的尸骸,五脏被掏空,相应的部分,被画成咒文。
从此,韬光养晦的禇家也不再像原来那么积极进取,而是真正开始隐居避世的日子。
学着他们那位祖先祭司那样,只是意味着修行,不问世事。
而也是从那时禇天启与他的整个家族都将赌注放到了这一刻。
忘川市的末日不仅是要洗涤这些旧日的污秽,让当年那些自视甚高的权贵为自己的家族付出代价。
更是为了让这个城市新生,他师从那位神秘的青衣老人。
当年下棋的时候,他便指出了:忘川流离二百年,人心不古终逢劫。
你提醒他不要,随意挑衅命运。
彼时他年轻气盛,所以不相信老人指出的因果,但自那次太古降临事件之后,那只看不清的手,就已经为他与他的命运画下了界限。
他也察觉到了冥冥之中好像有一道目光,他与他的家族放到了棋盘上,而他拼命挣扎,却无法左右写好的结局。
因此,他商议之后,自此之后,他与禇家便转入到了暗处,不再那么功名。
在旁人的眼里,这只是一个末流家族最后的苟延残喘。
而明眼人,尤其是后来兴起的蒋欣与叶童,都察觉到这位老友的韬光养晦,只是他们不能理解,忘川市之内,还有什么样的大事能够助,使他和他的家族沉淀,如此之久。
沧海桑田,禇天启,何尝不心里苦涩?即使知道自己是命运之流中的一道节点,但他仍然不会屈服自己的命运。
他想,如果力量不够,那就向上走,如果人的力量不够,那就追求神明的力量,因此才有了他如今的造神计划。
他要以一己之力,比肩神明,不同于叶童那样吸收太古神明力量,以后的疯狂暴走。
他知道,人与神的意志之间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因此,他要以纯粹的人的力量行事,彻底走上人的巅峰,而非神的走狗。
他何尝不苦涩羡慕过,叶童和蒋欣当年的锦绣前程,可后来,他也察觉到,各人有各人的不易。
叶童虽然登峰造极,但建立家族以后,却沉溺于过往,被那些灰暗的皈依藏匿心间,这么多年不得寸进。
而蒋欣更为悲惨,她的家族本来是鸢尾花教廷的分会主要领导者,却因为当年那次事件全族尽灭。
所有的灵魂,都被将其封印在她脖子上的十字架中,此后,她一直背负着前人的命运与冤魂的沉重前进,年纪轻轻走到了守恒魁首,却年纪苍苍,不得了结。
当他看到蒋欣豪气万丈,走向岁月风暴的深处的时候,其实他是羡慕的,他羡慕这些不被命运束缚的人,能够一往无前,他羡慕这群看淡生死的人,能够为自己活一次。
而他所有的谋划,不仅是为了为了向世人证明命运的终点,不是上天注定的,也是为了用一生论证那个命题,神明至上是否还有更强大的存在?
他的家族擅长【明念】,对于事情的源头追溯,甚至不亚于【真理】,这就是为什么当年那位老人教他下棋,教他推演终生,而后说他能够立于不败之地的原因。
正是这样的人才能甘愿坐等十数年,他虽说是忘川市三位领导者中地位最低的,却也是我府最深的那个。
叶童追求太古神明力量,而后丧失人性,他便再次明白了这条道路的艰难,但却没有动摇他的决心。
他甚至觉得人类或者神明其实都是命运下的奴隶,在那只手的牵引下,走向属于自己的结局。
白泽,孤尔赛思此之流,必然能洞悉这背后的一切,但他们也清楚命运如果如此,便能轻易的打败。
那他们那些站在太古神明巅峰的人,早就去做了,哪能轮轮到他们。
但他们又抱了一丝希望,如果从神明的道路上走不通,如果人走到巅峰极致呢因此。
其实主天启的许多行动,甚至有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八筒的寻人计划,蓝桥生在地下城的“偶遇”,完整的逻辑链条,正是为了这个问题做出的努力的禇天启和两个神明推波助澜。
当然,这事情还是得瞒着李怀月,不然以他的性格,势必还要报复回来。白泽,孤尔塞斯。
气息暴涨到八级巅峰以后,禇天启的身上不再有力量注入,而庭院中的禇家众人已经被抽干了力量,成了累累枯骨,死前他们的骨骼上依稀还带着一丝笑意,这一次是他们胜过了命运。
在秋风中,枯骨微微的摇晃,像是宣布着他们的结局,万物凋零的时节,他既决意要去做,便不会回头。
“只能做到这儿了吗?”他遗憾的说道,但他还是整了整衣服,打开了舱门,沿着这个几十年如一日是守护的中控室,慢慢的转了一圈。
手扶过一台,一台仪器,轻轻擦拭那些按钮和那桌脚被他磨出包浆的老化部分。
“可惜啊,生死相还有些挂念,这股人走到极致的力量,还需要磨刀石啊。”
话说完,他一念一动,合拢的地面如同山岳,挤压着一个半人半神躲藏在中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