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蚀岩群的另一端,戈壁的苍黄与雪山的纯白形成了泾渭分明的界限。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般从雪山上刮下,卷起地上的雪沫,打在脸上生疼。空气稀薄而冰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苏晚晚站在雪线边缘,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衫,但“凝真”巅峰的修为让她气血旺盛,真元自行流转,足以抵御这寻常人难以忍受的严寒。她望着前方连绵起伏、仿佛没有尽头的雪山,以及那高耸入云、被当地人视为神山的墨尔多主峰,眼神凝重。
苍狼警告的“冰狱绝杀阵”如同无形的阴霾,笼罩在雪线之上的区域。她虽未直接感知到阵法的存在,但一种源自灵魂本能的危机感,让她汗毛倒竖。那是一种不同于“暗影”阴冷死寂的杀机,更加纯粹,更加……无处不在,仿佛整片雪山都是它的领域。
她没有贸然闯入。而是寻了一处背风的岩石凹陷,盘膝坐下,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地脉灵乳的药力尚未完全吸收,她需要一点时间彻底巩固“凝真”巅峰的修为,并尝试进一步修复神魂,让暗金色神核恢复到“出识”境后期的水准。唯有如此,在面对未知凶险时,才多一分自保之力。
玄鸟铁牌依旧散发着温和的气息,辅助着她。她内视己身,真元如同汞浆,在宽阔坚韧的经脉中奔流不息,距离那打通天地之桥、引灵气入体的“先天”之境,似乎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识海中,神核稳定旋转,暗金色的光芒比之前更加深邃,那些细碎的裂痕已基本消失,只是规模尚未完全恢复到巅峰。
时间在寂静的调息中流逝。当日头偏西,雪山被染上金色的光辉时,苏晚晚缓缓睁开了眼睛。精光内敛,气息沉凝。
是时候了。
她站起身,没有立刻飞跃雪线,而是如同一个最谨慎的攀登者,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向着雪山走去。每一步落下,她都仔细感应着脚下的积雪、空气中的寒意、以及那冥冥中可能存在的阵法波动。
初入雪线,并无异常。只有风更疾,雪更深,寒意更浓。
但随着她逐渐深入,攀登了约莫百余丈高度后,变化悄然而至。
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粘稠”了。并非物理上的阻力,而是一种能量层面的凝滞感。呼啸的风声也变得诡异起来,时而如同万鬼哭嚎,时而如同金铁交击,干扰着她的听觉与心神。
苏晚晚立刻停下脚步,暗金色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出,如同触角般感知着四周。
“嗡——”
就在她的神识触及到某个无形界限的瞬间,异变骤起!
她脚下的积雪猛地向上翻涌,凝聚成数十柄寒光闪闪的冰剑,带着刺骨的锋芒,从四面八方向她攒射而来!速度之快,堪比强弓硬弩!
与此同时,头顶的天空中,飘落的雪花骤然加速、旋转,化作无数细密如牛毛的冰针,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覆盖了她周身所有闪避的空间!
上下夹击,避无可避!
苏晚晚瞳孔一缩,这阵法果然凶险!她不敢怠慢,“凝真”巅峰的真元瞬间爆发,身形如同鬼魅般在原地留下数道残影,间不容发地避开了大部分冰剑的穿刺!同时,双掌翻飞,灼热的掌风拍出,将射至面前的冰剑震碎,又将头顶落下的冰针大片大片地蒸发、扫落!
“砰砰砰!”冰屑四溅,寒气弥漫。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第一波攻击刚刚被化解,她周围的雪地再次隆起,这次不再是冰剑,而是化作了数尊手持冰矛冰盾的冰雪傀儡!这些傀儡没有五官,动作却迅捷无比,配合默契,结成战阵,悍不畏死地向她发起了冲锋!它们的力量奇大,每一次冰矛突刺都带着千钧之力,冰盾格挡更是坚固异常!
更麻烦的是,天空中的冰针攻击并未停止,反而变得更加密集,如同永不停歇的死亡之雨!
苏晚晚陷入了苦战。她身形在冰雪傀儡的围攻中穿梭,掌指拳脚并用,真元澎湃,将一尊尊傀儡打爆成冰渣。但傀儡仿佛无穷无尽,打碎一尊,雪地中立刻又凝聚出两尊!冰针更是无孔不入,让她不得不分心防御,真元消耗急剧增加。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迟早会被活活耗死在这里!
苏晚晚心念电转。这“冰狱绝杀阵”显然能调动整片雪山的力量,硬拼绝非良策。必须找到阵法的破绽,或者……以巧破力!
她一边抵挡着攻击,一边将暗金色的神识催发到极致,不再局限于感知攻击,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仔细分析着周围能量的流动轨迹,冰雪凝聚的规律,以及那隐藏在寒风与杀机中的……核心节点!
慕容芷的传承中,不乏对阵法的精妙论述。《石魄经》上卷虽未直接记载阵法,但其对能量本质的理解,对“梅魄”感应之力的运用,在此刻给了她极大的启发。
渐渐地,在她的神识感知中,那原本混乱无序的攻击,开始呈现出某种特定的韵律。冰雪傀儡的凝聚点,冰针的发射源,并非完全随机,而是围绕着几个特定的、能量异常活跃的区域!
阵眼!或者说,是维持阵法运转的能量节点!
找到了!
苏晚晚眼中精光一闪。她不再与那些冰雪傀儡纠缠,身形猛地拔高,如同鹞子翻身,险之又险地避开数道冰矛突刺和一片冰针雨,真元灌注双腿,向着左前方一处看似平平无奇的雪坡疾驰而去!
那里,正是她感知到的一个能量节点所在!
她的举动似乎激怒了阵法。更多的冰雪傀儡从雪地中爬起,天空中的冰针变得更加狂暴,甚至开始凝聚成巨大的冰锥砸落!寒风也化作了肉眼可见的冰刃龙卷,试图阻挡她的去路!
苏晚晚将身法施展到极致,在密集的攻击中穿梭,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她不时拍出掌力,震碎拦路的冰锥,或是利用巧妙的身法引动冰刃龙卷互相碰撞抵消。
距离那处能量节点越来越近!
就在她即将触及那片雪坡的瞬间,异变再生!
雪坡猛地炸开,一头完全由晶莹寒冰凝聚而成的、体型堪比巨象的冰狼咆哮着扑出!这冰狼栩栩如生,獠牙锋利,爪牙闪烁着幽蓝的寒光,气息远比那些冰雪傀儡强大得多,赫然达到了相当于人类武者“凝真”后期的水准!而且,它似乎还带着一丝……灵性?
冰狼张开巨口,一道足以冻结灵魂的极寒吐息喷薄而出,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凝结出了冰晶!
苏晚晚脸色微变,这阵法的威力远超她的预估!她不敢硬接这吐息,身形急退,同时双手结印,将体内灼热的真元与一丝“莲印”的净化之力融合,化作一面燃烧着淡金色火焰的光盾,挡在身前!
“嗤——!”
极寒吐息撞击在光盾上,发出剧烈的能量湮灭声!淡金色的火焰与幽蓝的寒冰疯狂对冲,光盾剧烈摇晃,苏晚晚也被这股巨力震得气血翻涌,后退数步!
那冰狼一击不中,四肢发力,庞大的身躯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再次扑来!
“孽畜!休得猖狂!”
苏晚晚清叱一声,知道不能再留手。她眼中厉色一闪,识海中暗金色的神核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起来!一股强大的精神威压混合着她不屈的武道意志,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向那冰狼的头部!
这是她恢复部分精神力后,首次尝试将神识用于直接攻击!
“嗷呜——!”
冰狼前扑的动作猛地一滞,发出一声夹杂着痛苦与茫然的嚎叫。它那由寒冰构成的头部,竟然出现了细微的裂纹!显然,苏晚晚这蕴含了“出识”境后期精神力的意志冲击,对它这种能量造物有着不小的克制作用!
机会!
苏晚晚岂会错过这稍纵即逝的战机?她身形如电,瞬间欺近冰狼身前,避开了它胡乱挥舞的利爪,右掌之上,真元高度凝聚,混合着地脉灵乳残留的磅礴生机与一丝玄鸟战魂的锐利,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淡金掌印,狠狠拍在了冰狼胸口那能量最为集中的核心之处!
“碎!”
“轰——!!!”
冰狼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胸口处被掌印击中的地方,裂纹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全身!紧接着,在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中,这头强大的冰狼轰然爆碎,化作漫天晶莹的冰粉,消散在寒风之中!
随着冰狼的毁灭,左前方那片雪坡的能量波动明显减弱了一截,周围冰雪傀儡的凝聚速度和冰针的密度也随之下降。
果然有效!摧毁能量节点,就能削弱阵法!
苏晚晚精神大振,不顾消耗,立刻扑向下一个感知到的能量节点!
接下来的时间,她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破阵者,在冰狱绝杀阵中纵横穿梭,与各种冰雪造物搏杀,寻找并摧毁着一个又一个能量节点。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她多次负伤,衣衫被冰刃划破,嘴角溢出鲜血,真元和精神力都消耗巨大。但她眼神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对自身力量的运用,尤其是在这种高压环境下对神识与真元的结合,变得更加纯熟精妙。
当最后一个能量节点被她以融合了“梅魄”感应之力的刁钻指法点碎时,整个“冰狱绝杀阵”猛地一震,那无处不在的肃杀之气如同潮水般退去。呼啸的寒风恢复了正常,天空不再落下冰针,雪地也不再凝聚傀儡。
阵法,破了!
苏晚晚站在一片狼藉的雪地上,微微喘息,看着眼前豁然开朗的雪山景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然而,她的心神并未放松。因为在她破阵的瞬间,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更加深沉、更加隐晦、带着山岳般厚重威压的意念,从墨尔多神山的深处,遥遥传来,在她身上一扫而过。
那意念中,带着一丝惊讶,一丝审视,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是墨尔多神山的“山灵”?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苏晚晚抬头,望向那云雾缭绕的山巅,她知道,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