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宝俊眼中冰寒更甚。
审判之眼早已看到结局,但当从具体执行者口中得到确认,那冲击力依然沉重。
“晓晓、晓峰呢?”胡宝俊的声音同样在灵魂层面响起,冰冷直接。
他口中的名字是冥界镇守阴阳路的白家姐弟,白晓晓和白晓峰!
包文昊的虚影极其轻微地震了一下,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他的目光闪动,似乎在快速共享某种画面信息给胡宝俊的审判之眼。
只见昏暗混乱、到处都是崩溃能量流和残魂厉啸的阴阳路节点,一个瘦小却坚挺如标枪的身影被汹涌的怨魂之潮拍退一步!
是白晓晓!
她原本灵动漂亮的脸上此刻煞气弥漫,一条鬼气凝成的巨大镰刀挥砍而出,撕裂大片怨魂!
但更多的如同脓疮般的恶灵前仆后继涌上!
她身上原本流转的淡淡杀气护甲已稀薄不堪。
而在战线前沿,一个更高大狂野的身影正发出如雷般震撼的咆哮!
是白晓峰!
他那柄巨大的断头刀不知丢在何处,此刻竟赤手空拳,以自身为盾,硬撼着最恐怖的几股污秽魂流!
他身上弥漫出的血红色杀气几乎凝成实质的战袍,每一次怒吼都让身前大片的怨魂痛苦扭曲、崩解!
但他每吼一声,那血红的杀气就黯淡一分,连带着他的魂体虚影都模糊一丝!
“他们…在燃魂!以本源杀气硬顶潮头!”
包文昊的声音夹杂着悲愤,“…最多再撑三刻!防线一溃退,下一波冲击的就是酆都城!我这里…人手全部压上了!阎王殿法阵全开,能撑多久…天知道!”
包文昊深吸一口气(精神层面),强行压下情绪,补充了更坏的消息:“老板!棒子国方向也不安生了!张正那边刚传来消息…那边海域凝聚的死怨之气…开始翻涌了!规模比不上东瀛,但一旦被引动…就是雪崩!”
张正!
那位胡宝俊委派管理外域(东亚、东南亚)阴魂的前派出所所长,此刻也坐不住了!
棒子国那沉没于九幽污染的国家,其海域沉淀着百万级别的怨魂,其怨念经过酝酿发酵,一旦被引爆,同样是一场灾难!
“张正的原话是…”包文昊顿了一下,语气沉重无比,“…孤魂野鬼聚沙成塔,需‘灯塔’指引,否则…海啸将至,他这点草头兵…挡不住!老板!我们需要锚!需要方向!需要能定住冥界秩序不至彻底混乱的……力量支点!”
灯塔!锚点!力量支点!
这三个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胡宝俊的心神之上!
这正是他返航路上一直思考的关键!
重建阴司秩序,缺的是基石!
胡宝俊眼中金光微不可察地闪烁,似乎有无数数据流和复杂的构想在急速流转、成型。但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得可怕,如同在宣读既定的决策:
“‘灯塔’会有,就在关岛!”
“转告张正:他的人马,所有能动用的力量,不管用什么办法,集结!”
“待命!”
“目标海域——关岛海域!”
“等我信号!”
“另:抽调一切机动力量,集结待命!”
他没有解释“灯塔”是什么,甚至没有提及关岛祭坛的具体形式。
但那斩钉截铁的指令,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仿佛在冥界混乱的阴云中投下了一道刺穿黑暗的光柱!
包文昊的虚影猛然一振!那极其疲惫的眼中,骤然爆发出一丝微弱却炽烈的火光!
胡宝俊极少用如此决绝的命令口吻!
这意味着…老板终于要下重手了!
有了方向和目标,再艰难,包文昊也有了搏命的底气!
“是!老板!阎王殿……人在阵在!”包文昊抱拳,声音带着重新燃起的信念。
他的身影开始微微波动,准备散去。
“等等。”胡宝俊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包文昊…你阎王殿的‘文气’…?”他能“看到”包文昊身上那黯淡的文气,那代表冥界法度秩序的基石,正承受着恐怖的压迫。
包文昊的身影僵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苦笑(精神层面):“…断了几根梁柱,根基还在!压一压…压得住!老板放心!” 话语轻松,那背后的巨大消耗和压力,胡宝俊如何不知。
“好自为之。”胡宝俊只说了四个字。这是托付。
光芒一闪,包文昊的身影彻底消散在渡缘斋的阴影里。店铺内,唯余朱战辉给王胖子再次倒水的声音、施小婉缝合时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沙沙”声,以及…胡宝俊微微起伏的胸口和略显苍白的脸。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那巨大的素白引魂幡上(之前带回来的)。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待在角落、仿佛融入背景的朱战辉,贴身的口袋里骤然传出一阵低沉的蜂鸣震动!
这声音在静谧的店内格外刺耳!
朱战辉猛地一凛!
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特制的、带着厚重保护外壳的军用加密卫星电话。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加密代码,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立刻按下接听键:“指挥部,猎鹰汇报!”
电话那头传来陈建国那熟悉、此刻却带着前所未有疲惫与沉重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砸在铅板上:
“…战辉…确认接应目标安全了吗?”
“…立刻!最高保密等级!召集胡先生……”
“…七界…已经…彻底…乱了!”
“……”朱战辉握紧了卫星电话,坚毅的目光猛地转向胡宝俊。
而胡宝俊的目光,也从那巨大的引魂幡上收回,缓缓迎向朱战辉的视线。
那双刚刚下达了冥界决战命令的黑眸里,没有丝毫轻松,反而如同冰封的寒潭深处,漩涡正在酝酿。
真正的乱世,序幕才刚刚拉开一角。
渡缘斋后院的静室,檀香的气息早已被弥漫的紧张压抑稀释得近乎无存。
一盏长明灯在角落摇曳着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圆桌旁几张肃杀的面孔。
空气中仿佛凝结着冰冷的、无形的铅块,沉沉地压在每个喘息的肺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