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需要多少时间?这句话脱口而出时,陈建国自己都惊讶于声音的镇定。
他摸向内侧口袋的烟盒,却发现手指抖得撕不开锡纸。
胡宝俊的袖口滑出一枚青铜罗盘,指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白转黑。
三个星期。他按住陈建国掏烟的手,掌心的温度意外地灼热,三个星期内,h市所有死亡人口必须按照我们的方式处理。
里屋传来的窸窣声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王胖子抱着一卷泛黄的设计图挤出来,道袍上还沾着朱砂粉末。
标准化灵堂布置方案,他胖乎乎的手指在某处符文上重点敲了敲,每个香炉位置都对应二十八星宿,保证亡魂——
老王,胡宝俊突然打断,眼神扫过王胖子袖口露出的半截绷带,给陈局长看改良版。
陈建国敏锐地注意到王胖子瞬间绷紧的下颌线。
当设计图展开时,他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气混在墨香里——这些符文是用掺了指尖血的墨汁绘制的。
施小婉抱着纸箱走进来时,裙摆扫过地板上的阳光碎片。
她苍白的指尖在纸箱上轻叩三下,十几个巴掌大的纸人齐刷刷立起,用朱砂点就的眼睛同时转向陈建国。
监控纸人可以附着在花圈或骨灰盒上,她的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子入睡,要是有人想偷亡魂...最前面的纸人突然裂开猩红的嘴角。
陈建国不自觉地后仰,后腰撞上柜台。
朱战辉适时递来的收购协议挡住了他失态的表情,这个总是沉默的男人今天格外不同——西装领口别着的桃木针泛着青光,那是诛杀过百年怨灵的法器,作为特种兵退役,守护本就是他朱家得家训,有了机会就搭乘胡宝俊这趟列车。
特别处理局会在一天内搞定审批手续。陈建国听见自己说。
他摸出钢笔时,发现胡宝俊早已在合同落款处压了枚铜钱——正是昨夜在幽冥界用来买路的买命钱。
两人目光相接的刹那,陈建国突然明白了什么,笔尖在纸上重重一顿,洇开的墨迹像只振翅欲飞的黑蝶。
胡宝俊唇角终于浮起熟悉的微笑,他抬手拂去陈建国肩头不存在的灰尘,这个看似随意的动作让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阳光突然变得温暖起来,柜台上的茶不知何时已经续了第三道,飘散的蒸汽里,隐约可见几道交织的金色符咒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看着朱战辉最后一个进来,随手递给他的几份合同:这是从几个小殡葬店收购的协议,价格比市场价高20%,他们很乐意卖。
陈建国看着四人,突然笑了:看来我多虑了。放心特别处理局会在一天内帮你们搞定所有审批手续。
一天后,渡缘殡葬的黑底金字招牌便挂在了h市各个公墓和火葬场的入口处。
网络上线下也开始宣传店铺全市打折一条龙服务,
‘即日起,新店开业,渡缘斋丧葬一条龙服务打八八折,提前预定送渡缘斋老板牌骨灰盒!’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胡宝俊站在市郊最大的永安公墓门前,伸手抚过招牌上鎏金的字,指尖在笔画转折处微微一顿——那里暗刻着一道镇魂符。
都安排妥了?他头也不回地问道,晨露打湿了他的西装下摆。
身后三步远的地方,王胖子正用罗盘校准方位,闻言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三十六个公墓,八个火葬场,全部按照七星锁魂的格局重新布置过了。
他胖乎乎的手指在罗盘上轻轻一拨,指针立刻指向东南方的一处新坟,就是老朱那边遇到点麻烦,西郊火葬场有个老职工死活不肯换工装。
胡宝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从内袋掏出一张泛黄的符纸:把这个缝在他制服内衬。
符纸上的朱砂纹路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红光,像是会流动的血丝。
表面上看,这是一次殡葬行业的现代化改革。
各大媒体争相报道渡缘殡葬的标准化服务——统一着装的礼仪师、透明公开的价目表、配备心理咨询的治丧流程。
但没人注意到,每个灵堂的香炉都按照二十八星宿的方位摆放,鲜花丛中藏着施小婉亲手折的纸鹤,连哀乐播放的间隔时间都精确到秒——那是王胖子根据《太上洞玄安魂经》推算出的最佳镇魂节奏。
深夜的渡缘斋二楼,胡宝俊面前的电脑屏幕泛着幽蓝的光。
七天来的死亡数据在屏幕上滚动,他修长的手指突然停在某个条目上。
身后的阴影里,王胖子正往铜盆里撒着糯米,突然听见胡宝俊的钢笔地一声折断。
今天又有三个非正常死亡案例。胡宝俊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
屏幕冷光映在他脸上,将他的轮廓勾勒得如同刀刻。
他缓缓转过显示器,王胖子看见三张死者照片的瞬间,手里的糯米撒了一地——那三张脸像是被无形的手揉皱又展开,五官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最骇人的是他们的嘴角都诡异地向上翘起,仿佛在享受死亡的痛苦。
棒子国难民?王胖子凑近时,道袍袖口沾到了胡宝俊茶杯里溢出的水渍,那茶水竟泛着淡淡的腥气。
胡宝俊调出一张电子地图,几个红点像未愈的伤口般刺目。
同一个安置点,同一栋楼。
他的指甲在地图比例尺上划过,留下浅浅的白痕,而且...他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三张生辰八字并排显示,
都是阴年阴月阴日生的纯阴命格。
施小婉原本在角落折着纸人,闻言手指一颤,纸人的左臂被撕出一道口子。
她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将破损的纸人扔进脚边的铜盆。
纸人遇火竟发出婴儿般的啼哭,烧焦的灰烬组成一个扭曲的符号。
需要我去探查吗?她起身时,裙摆扫翻了茶几上的镇魂铃。
铃铛滚落在地,却反常地没有发出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