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空间内，景象骤变。
不再是浩瀚星辰，而是一片无垠的荒漠，黄沙漫天，风声凄厉如万鬼哭嚎。
风清依一袭红衣，立于一座孤峭的沙峰之上，衣袂猎猎，她指尖随意一划。
嗤啦！
一道横贯天地的巨大空间裂缝骤然出现，裂缝那边是狂暴混乱的虚空乱流，散发着毁灭一切的气息。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成百上千道空间裂缝凭空出现，纵横交错，将整个荒漠切割得支离破碎，狂暴的虚空罡风从中呼啸而出，卷起千丈沙暴，其间还夹杂着无数由纯粹杀意凝聚而成的暗红色风刃。
这已非修炼场，而是绝地、杀场！
“小子，看好了！”
风清依的声音穿透风暴，清晰无比，“前两境，剑气初鸣是让你知道剑利，剑罡护体是让你懂得用剑挡灾。
说穿了，都是些粗浅的外力运用，是个人，肯下苦功，都能摸到门槛。”
陆凡站在风暴中心，只觉得浑身肌肤欲裂，那无形的空间切割之力和有形的杀意风刃，让他九窍玲珑体都感到刺痛，下意识就要运转剑罡抵御。
“收起来！”
风清依厉喝，“谁让你用剑罡了？用你的身体去感受！用你的魂儿去听！”
她抬手一指，一道细微的虚空裂缝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陆凡背后，眼看就要将他吞噬。
“剑心是什么？不是蛮力，不是技巧，是知！”
风清依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陆凡灵魂深处，“知剑之利，更知为何而利！知敌之强，更知其强在何处、弱在何方！一草一木，呼吸尘埃，乃至这空间裂缝的轨迹，杀意风刃的源头，皆在你心中映照！不是用眼睛看，不是用神识扫，是心如明镜，物来则照！”
陆凡猛地闭上眼睛，强行压下运转剑罡的本能，将全部心神沉浸下去。
痛！无处不在的痛！空间裂缝的切割，风刃的劈砍，让他如同置身凌迟酷刑。
但渐渐地，在极致的痛苦和专注下，一种奇异的感知开始浮现。
他“看”不到，却清晰地“知道”左前方三尺处，一道新的裂缝正在生成，其轨迹刁钻，指向他的肋下。
他“听”不见，却分明“感知”到右后方一道杀意风刃的核心波动有一丝不谐，那是其最脆弱的一点。
不是计算，不是推测，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直指根源的“知晓”！
“对！就是这种感觉！”风清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手下更狠，“保持住！别分心！”
她并指如剑，凌空一点。
轰！
整个破碎荒漠的空间裂缝和杀意风刃骤然暴动，如同被激怒的蜂群，从四面八方，以各种诡异的角度，铺天盖地般向陆凡涌来！
封锁了所有闪避的空间！
生死一线！
陆凡头皮发麻，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危险。
但他没有慌，在那“剑心”初萌的奇异状态下，他福至心灵，身体仿佛自己动了。
他没有施展任何华丽的剑招，只是最简单的侧身、偏头、拧腰、踏步。
一道裂缝贴着他的鼻尖掠过，带走几根发丝。
一道风刃擦着他的腰际划过，割裂了衣袍，却未伤及肌肤。
他在刀尖上跳舞，在死亡缝隙间穿梭，动作看似惊险万分，却又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诡异协调感。
每一次移动，都精准地踩在风暴力量交织的薄弱点，或是攻击抵达前那一瞬息的空隙。
“哈哈哈！好！有点意思了！”风清依大笑，战意昂扬，“但还不够！剑心通明，不仅要知，更要断！给我斩！”
她话音落下，那些空间裂缝和杀意风刃竟开始融合、变形，化作一柄柄实质般的、半透明的暗红空间之刃，带着锁定灵魂的气息，速度暴增，再次斩来！
这一次，避无可避！
陆凡心头一凛，在那“心镜”映照下，他清晰地“看”到，这些空间之刃的核心，都有一缕极其细微的、属于风清依的剑意作为引导。
斩断它！
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升起。
他甚至没去想用什么招式，一直佩戴在腰间、之前如同装饰品的普通铁剑骤然出鞘！
没有璀璨剑罡，没有惊天剑鸣。
只是看似随意地、轻飘飘地向前一刺，一点。
叮！
一声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脆响。
那柄最先袭至、威力最强的暗红空间之刃，在距离陆凡眉心只有一寸之时，骤然僵住，随即如同被戳破了核心的泡沫，无声无息地湮灭消散。
紧接着，陆凡手腕微颤，铁剑化作一片模糊的影，或点、或拨、或引。
叮叮叮叮……
一连串细密的轻响。
所有袭来的空间之刃，都在即将临体的刹那，被他以最小的力量、最精准的角度，点碎了核心的那一缕引导剑意，纷纷溃散！
他站在原地，周身仿佛存在一个无形的领域，一切攻击皆不能近身。
不是靠力量碾压，而是靠绝对的“洞察”和“破解”！
风清依停下了攻击，漫天风暴和裂缝缓缓平息。
她看着收剑而立、微微喘息的陆凡，点了点头，赤红的眼眸中终于流露出真正的满意。
“不错，总算摸到了一点剑心通明的边儿。”
“记住这种感觉。”
她走到陆凡面前，语气是少有的郑重，“你这身体，是八位至尊道果所化，是世间最完美的剑胚、最强横的道基，什么打磨淬炼，对它而言都是废话。
关键在于你，陆凡，你的心能不能配得上这具身体。”
“你以为青龙大比是去跟那些同龄的娃娃过家家？”
风清依嗤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按你小子这走哪儿哪儿炸锅的惹事本事，把小的揍趴下，老的能坐得住？打了小的来老的，这才是常态！到时候，跟你动手的，可就不是什么金丹元婴了，而是那些活了几百上千年的老怪物！”
“面对他们，花里胡哨的剑招屁用没有，力量境界也可能被碾压。
唯有这颗剑心，能让你看破虚妄，直指本源，在绝境中觅得一线生机，甚至……反败为胜！”
陆凡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心中那面初具雏形的“明镜”，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风大佬。”
意识回归。
精舍内，陆凡缓缓睁开眼，眸中一丝通明剑意一闪而逝，整个人的气质似乎更加内敛，却又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洞察力。
但是。。
陆凡刚从那片杀意纵横的荒漠意识空间脱离，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甚至眼皮都还没完全抬起，眼前的景象就再次天旋地转。
“唔！”
他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双眼传来一阵轻微的胀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光针在刺激着眼球。
下一刻，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不再是荒漠，而是一个无限广阔的、纯白色的空间。
脚下是光滑如镜、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平面，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
头顶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均匀的、明亮却不刺眼的白光。
而在他面前，墨璇玑静立在那里，一袭白衣几乎要与背景融为一体，唯有那双深紫色的眼眸和如瀑青丝格外醒目。
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由纯粹白光凝聚而成的、类似教鞭的细长棍子。
“剑道粗鄙，仅能逞一时之勇。”墨璇玑开口，声音清冷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阵道方是通天之梯，涵括万物至理。
你既已初步领悟心念布阵，便需巩固根基，勤加练习。”
陆凡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墨、墨姐？我刚跟风大佬练完，能不能让我歇会儿……”
“歇息？”墨璇玑微微歪头，眼神平静无波，“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方才你与那蛮妇折腾，不过是耗了些许体力与粗浅魂力。
阵道修行，锤炼的乃是神识之微操、推演之精妙，正好互补。”
她手中的光鞭轻轻一点虚空。
唰啦啦
刹那间，以陆凡为中心，无数由光线构成的、复杂无比的基础符文如同潮水般涌现，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个白色空间。
这些符文不再是之前演示时的温和模样，每一个都散发着强烈的灵力波动，结构精密得令人头皮发麻。
“今日课程，基础符文的一万八千种标准组合变化，以及对应的一万八千种微调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推演。”
“不完成，不许离开此地。
你的肉身，我会暂时帮你维持生机，但你的双眼，在彻底掌握之前，就别想睁开了。”
陆凡：“！！！”
他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一万八千种组合？还有一万八千种微调推演？这得搞到猴年马月？而且不让睁眼？这简直是酷刑！
“墨姐！这不可能！会死人的！”陆凡哀嚎。
“九窍玲珑体，加之我等本源温养，你的神魂潜力远超你想象。
所谓极限，不过是庸人自扰。”墨璇玑丝毫不为所动，光鞭一挥，“开始。
第一个组合，聚灵核心符文与固灵符文的三十六种基础嵌套方式，误差不得超过万分之一秒。
错一次，加练一百组类似组合。”
陆凡欲哭无泪，感觉自己就像被绑上了高速运转的学习机器。
在墨璇玑那堪比超级计算机般精准而严苛的指导下，他被迫集中全部心神，投入到浩瀚无边的符文海洋中。
他的双眼死死盯着那些变幻无穷的符文组合，神识被疯狂压榨，一遍遍地进行构建、解析、微调、推演。
时间在这个纯白空间里失去了意义。
陆凡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沉，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里面搅拌，神魂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和极度的疲惫。
他好几次都想放弃，但一看到墨璇玑那平静无波却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想到“不许睁眼”的威胁，只能咬紧牙关继续。
他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也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
到后来，完全是凭借着一股本能和九窍玲珑体的韧性在硬撑。
墨璇玑自始至终都站在他面前，如同最严苛的监工和导师，精准地指出每一个微不足道的错误，冷静地布置下一项又一项堪称变态的练习任务。
从单一符文激发，到多符文协同，再到模拟布设小型聚灵阵、隐匿阵、预警阵……
她似乎真的要将陆凡的每一分神魂潜力都榨干。
就在陆凡感觉自己的意识快要彻底消散，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魂飞魄散的那一刻
“可以了。”
墨璇玑清冷的声音如同天籁般响起。
瞬间，周围无尽的符文海洋如潮水般退去，纯白空间也开始变得模糊。
陆凡如同虚脱一般，意识体几乎站立不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虽然意识体并不需要呼吸。
“基础还算牢固，神识韧性尚可。”墨璇玑淡淡地评价道，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今日便到此为止。”
陆凡如蒙大赦，只想立刻回归肉身，倒头就睡。
然而，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踢出这片空间的刹那，墨璇玑的身影忽然向前飘近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到一个极其微妙的程度。
陆凡甚至能“看”清她长长睫毛下那双深紫色眼眸中流转的星璇光泽，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如同初雪融化般清冷干净的气息。
墨璇玑微微倾身，那张完美无瑕、清冷绝伦的容颜，在陆凡“眼”前放大到了极致。
肌肤莹润透亮，毫无瑕疵，唇色极淡，却有着惊心动魄的弧度。
她没什么表情，只是用那双能洞悉万阵的紫眸，平静地注视着陆凡意识体的“眼睛”。
“这是你坚持下来的……小小奖励。”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如此近的距离，配上这幅冲击力十足的逆天容颜，效果简直是核弹级别的。
陆凡本就濒临崩溃的神魂，被这突如其来的“颜值暴击”轰得彻底呆滞，大脑一片空白，连疲惫都暂时忘记了。
……
就在同时，陆凡双臂骨骼深处，传来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可辨的剑鸣震颤，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不爽？
风清依的意念带着明显的躁动：“这死脑筋……在干什么？凑那么近！教就教，搞这些有的没的……哼！下次……下次老子是不是也该……”
她的念头有些混乱，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类似较劲的情绪。
……
陆凡的意识终于回归肉身，猛地睁开眼睛，现实世界的光线刺得他双眼生疼，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强烈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直接向后一倒，瘫在精舍的地板上，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眼睛……总算能睁开了……”他喃喃道，心里五味杂陈，“可是……感觉身体被掏空……墨姐……比风大佬还狠啊……”
而那双刚刚经历过“地狱式”阵道特训的眼睛，在极度疲惫之下，瞳孔深处似乎偶尔会闪过一丝极淡的、如同精密阵纹流转般的微光，旋即隐没。
……
客栈内，陆凡四仰八叉地瘫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勉强缓过点精神。
但两位大佬显然没打算给他太多喘息的时间。
接下来的几天，陆凡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水深火热”、“冰火两重天”。
风清依的训练简单粗暴实战，往死里实战！
她的意识空间变幻莫测，时而化为熔岩炼狱，无数火焰凝聚的剑客从岩浆中爬出，围攻陆凡。
时而变成无尽冰川，连呼出的气息都会被冻结，唯有以精纯剑意破开寒冰，斩碎那些由极寒玄冰构成的怪物。
“太慢！你的剑是绣花针吗？”
“左边！空间波动你没感觉到？剑心通明是让你用屁股去感应的吗？”
“背后！蠢货！在真正的厮杀里，敌人会跟你讲武德吗？”
风清依的怒骂声和狂暴的攻击如同疾风骤雨，陆凡在其中挣扎，每一次都游走在崩溃边缘。
但渐渐地，他从最初的手忙脚乱、遍体鳞伤，到后来已能勉强支撑，甚至偶尔能凭借初具雏形的“剑心”，预判到一些攻击的轨迹，险之又险地避开，或者以巧破力，点破攻击核心。
每当陆凡有所突破，或者完成一轮极其严酷的训练后，风清依虽然嘴上依旧不饶人，但行动上却会给出“奖励”。
有时是陆凡累瘫在地时，她会走过来，看似不耐烦地一脚轻踢在他屁股上，但那一脚却蕴含着一丝精纯的剑意暖流，帮他疏通几乎僵死的经脉，嘴里还哼道：“别装死！这点程度就趴窝了？”
有时则是在陆凡成功预判并破解了她一道刁钻攻击后，她会突然凑近，小麦色的脸颊几乎贴到陆凡面前，赤红的眼眸灼灼地盯着他，带着狂野的笑意，用力拍他的肩膀：“哈哈哈！不错！这一下有点老子的风范了！继续保持！”
那巴掌力道之大，拍得陆凡龇牙咧嘴，但被那极致狂野的美丽容颜近距离冲击，又让他心头狂跳，痛并快乐着。
而墨璇玑的特训，则是另一种极致的“折磨”。
她的纯白空间里，没有刀光剑影，只有无穷无尽的符文、阵纹、推演、计算。
“基础隐匿阵第三千六百种变体结构，误差超过万分之一，神识重压加倍。”
“模拟构建小型连环杀阵，同时承受三道等同于金丹初期的灵力冲击，找出阵法薄弱点并瞬间修补，限时三息。”
“分心三用，左手勾勒聚灵阵，右脚维持固防阵，同时以神识解析我打乱的这个复合幻阵阵眼。”
墨璇玑的要求精确到变态，她的声音永远冷静无波，却带着无可抗拒的威严。
陆凡的神识被疯狂压榨，经常感觉脑袋像要炸开一样。
在这里，失败不是痛苦，是更多的、更复杂的练习。
墨璇玑的“奖励”则含蓄而……更具冲击力。
当陆凡连续完成一系列高难度推演后，她会轻轻颔首，然后身影飘至陆凡面前，伸出那完美得如同玉雕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眉心。
指尖微凉，一股清凉浩瀚的神魂之力涌入，瞬间抚平他神识的疲惫和创伤，让他灵台一片清明。
整个过程，她依旧面无表情，但那双深紫色的星眸会专注地看着他，近得陆凡能数清她长长的睫毛。
有一次，陆凡超水平发挥，瞬间破解了一个极其复杂的阵法谜题。
墨璇玑沉默了片刻，周围纯白空间忽然荡漾起涟漪，接着，一幅由星光构成的“画面”出现在空中画面里，竟然是陆凡和墨璇玑并肩而立的虚影，背景是流转的星辰阵图。
“此乃神意留影，算是……纪念。”墨璇玑语气平淡，但陆凡分明看到她白皙的耳垂微微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虽然瞬间就消失了。
没等陆凡反应过来，这星光合影便化作一道流光，印入了他的意识深处。
风清依在隔壁感应到，气得一道剑气差点把荒漠意识空间劈成两半。
就在这种日复一日的“折磨”与“奖励”交替中，在两位至尊暗中较劲般的倾囊相授和某种奇怪的攀比下，陆凡的潜力被疯狂挖掘。
他的修为境界依旧停留在元丹境初期，没有刻意去突破，但整个人的气息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还有些外露的锋芒彻底内敛，双眸开阖间，左眼深邃如古井，偶尔闪过一丝洞穿虚妄的剑芒。
右眼清澈若星璇，目光扫过，周围环境的灵气流动、天地轨迹都仿佛在他眼中自动解析成基础阵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