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晨光带着凉意，将土路两旁的枯草染上淡金。
海风卷着咸腥气吹过，几片焦褐的落叶在板车轱辘下打着旋儿，被碾进湿冷的泥地里。
陆凡正拉着板车，跟张老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桑梓郡城的风物，盘算着能卖多少灵钱。
小渔安静地跟在车旁，时不时偷偷看一眼陆凡线条利落的侧脸。
就在这时，前方路口的拐角处，骂骂咧咧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他娘的！张老头那个老不死的，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找来个小畜生，邪门得很！”正是刀疤脸的声音，带着怨毒和一丝后怕。
“疤子，你确定那小子只是随手几下？”另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审视的味道。
“刘香主，千真万确！那小子看着细皮嫩肉，邪门得紧！力气大得不像话，速度也快，我都没看清他怎么动的！”
刀疤脸的声音带着讨好和急切，“而且，张老头他们昨天出海，捞到了好几条灵鱼！有一条，我亲眼看见，是金鳞宝鱼！活的！要是拿到手……”
“金鳞宝鱼？”那个被称作刘香主的声音陡然拔高，透出毫不掩饰的贪婪，“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小的哪敢骗您！那鱼金光闪闪的，灵气逼人！”
话音未落，两拨人就在土路的转弯处，迎面撞上。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刀疤脸指着陆凡，脸上混合着恐惧和怨恨，尖声道：“刘香主！就是他！就是这小子！”
陆凡停下板车，目光扫过对方。
刀疤脸脸上红肿未消，眼神躲闪。
他身旁站着一个穿着青色劲装、面色倨傲的中年汉子，腰间佩着一把弯刀，气息明显比刀疤脸浑厚凝实得多，周身隐隐有灵气波动，正是筑基初期的修士。
两人身后还跟着七八个手持棍棒、气息在凝气初期的青竹帮帮众。
刘香主双手抱胸，下巴微抬，用眼角余光打量着陆凡，见他一身破旧布衣，除了那张脸俊美得过分，似乎并无特殊之处，不由得嗤笑一声：“我当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原来是个绣花枕头。
疤子，你越活越回去了，被这么个小白脸吓破胆？”
张老爹脸色瞬间煞白，腿肚子都有些发软，下意识地往陆凡身后缩了缩。
小渔更是紧张地抓住了陆凡的衣角。
陆凡却像是没感觉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反而好奇地往前凑了凑，盯着刘香主上下看了看，嘴里嘀咕道：“筑基初期？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刘香主被这话气得一噎，脸上倨傲瞬间转为怒意：“狂妄小子！找死！”
他并指如刀，一抹淡青色的灵气附着在指尖，带着凌厉破风声，直劈陆凡面门！这一下若是劈实了，寻常凝气境修士恐怕要脑袋开花！
“小心！”张老爹失声惊呼。
陆凡却仿佛没反应过来，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还有空咂咂嘴。
就在那手刀即将临体的瞬间，陆凡的右手看似随意地抬起，动作不快，却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搭在了刘香主的手腕上。
轻轻一捏。
“呃啊！”
刘香主脸上的狞笑瞬间扭曲，发出一声痛呼，只觉手腕像是被铁钳夹住，骨头欲裂，那凝聚的灵气瞬间溃散！
他惊骇欲绝，想要抽身后退，却发现对方的手纹丝不动。
陆凡撇撇嘴，手腕随意一抖。
刘香主整个人就像个破麻袋一样被抡了起来，在空中划了个半圆，然后“嘭”地一声闷响，脸朝下狠狠砸在冰冷的泥地上！
尘土混合着枯叶溅起。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筑基初期高手，此刻五体投地地趴在陆凡脚下，浑身抽搐，一时半会儿竟爬不起来。
陆凡松开手，甩了甩，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皱眉看向彻底石化了的刀疤脸和那群帮众：
“下一个谁上？我赶时间卖鱼。”
刘香主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脸上沾满泥污，混合着惊怒与羞愤，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好歹是筑基修士，在这桑梓郡东边一带也算个人物，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小杂种！我要你死！”
他怒吼一声，周身气息陡然暴涨，淡青色的灵气如同实质的火焰般从体内升腾而起，将他整个人包裹。
脚下的尘土枯叶被这股气势推开，形成一个无形的气圈。
“咦？”陆凡眼睛一亮，非但不惧，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玩具，“这才有点样子嘛！冒青光了呢！”
刘香主肺都要气炸了，这混账小子简直是在侮辱他！他双臂一振，那青色灵气迅速在他双掌间凝聚，化作两道不断旋转、边缘锋锐无比的气旋。
“青弧斩！”
他双掌猛地向前一推，两道半月形的青色气刃带着刺耳的呼啸声，一左一右，交错着斩向陆凡，速度比之前的手刀快了数倍不止！
气刃所过之处，空气都微微扭曲，显示出惊人的切割力。
“来得好！”
陆凡哈哈一笑，也不硬接，脚下仿佛踩着清风，身形看似随意地一晃，间不容发地从两道气刃的缝隙中滑了过去。
气刃擦着他的衣角飞过，将后方一棵碗口粗的树拦腰斩断。
“看招！”刘香主一击不中，毫不停歇，双手连挥，一道道青色风刃如同疾风骤雨般泼洒向陆凡，覆盖了他周身丈许范围。
陆凡在密集的风刃中穿梭，动作依旧显得轻松写意。
他或侧身，或矮身，或简单地迈出一步，那些看似凶险的风刃总是以毫厘之差被他避开，在地上、树上留下道道深痕。
偶尔有实在避不开的，他便并指如剑，随意一点，那凝聚的风刃便“噗”的一声轻响，如同气泡般破灭，消散于无形。
“就这点能耐？”陆凡一边闪躲，还有空点评，“这青光闪闪的，看着挺唬人，打不中人有什么用？还有别的花样没？”
刘香主气得哇哇大叫，攻势更急。
他见远程攻击无效，猛地踏前一步，右拳紧握，青色灵气高度压缩，整个拳头仿佛化作了青玉雕琢而成，带着一股沉重如山的气势，直捣陆凡胸口！
“青玉破山拳！”
这一拳势沉力猛，显然是近身搏杀的武技，拳风压得空气发出沉闷的爆鸣。
陆凡这次没有完全避开，而是饶有兴致地抬起右手，五指张开，迎向那青光闪耀的拳头。
拳掌相交，发出一声并不响亮却异常沉闷的撞击声。
陆凡身形纹丝不动，只是脚下的地面微微下沉了几分。
他感受着对方拳头上传来的力道和那凝实的灵气，点了点头：“嗯，这拳还有点意思，比刚才那华而不实的光刃强点。”
刘香主却觉得自己的拳头像是打在了一座亘古存在的铁山上，反震之力让他整条手臂都酸麻不已，凝聚的拳劲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心中的惊骇已然滔天！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怪物？肉身硬接筑基期的武技，竟然毫发无伤？
“玩够了吧？”陆凡似乎失去了耐心，握住刘香主拳头的手指微微用力。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啊！”刘香主发出杀猪般的惨叫，额头上冷汗瞬间冒出。
陆凡随手一甩，刘香主再次像个破布娃娃般被扔飞出去，撞在路旁一块大石上，软软滑落，抱着扭曲变形的手腕，只剩下痛苦的呻吟。
陆凡拍了拍手，仿佛掸掉灰尘，目光扫向早已吓傻的刀疤脸和那群噤若寒蝉的帮众。
“还有谁想试试？”
扑通！扑通！
刀疤脸第一个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前辈饶命！前辈饶命！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前辈虎威！”
其他帮众也如梦初醒，哗啦啦跪倒一片，连头都不敢抬。
陆凡懒得理会这些杂鱼，转身对目瞪口呆的张老爹和小渔笑道：“搞定，麻烦解决了。
走吧，继续赶路，卖鱼去！”
他拉起板车，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飞了几只烦人的苍蝇，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继续朝着桑梓郡城的方向走去。
阳光洒在他身上，将那俊美无俦的侧脸勾勒得如同神只。
只是此刻，在张老爹和小渔，以及那些跪地求饶的青竹帮众眼中，这背影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霸道与神秘。
……
刘香主瘫在冰冷的泥地里，手腕扭曲剧痛，浑身骨头像散了架。
他死死盯着陆凡拉着板车远去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土路尽头，才猛地喷出一口淤血，眼神里满是后怕和怨毒。
“疤子！你他娘的给老子滚过来！”他嘶哑着低吼，声音因为疼痛而变形。
刀疤脸连滚带爬地凑近，脸上还带着谄媚和恐惧：“香主，您没事吧？那小子他……”
“我草拟大爷！”
刘香主用没受伤的左手撑地，积攒起一丝力气，狠狠一脚踹在刀疤脸肚子上，把他踹了个趔趄。
“没眼力的蠢货！你他娘管那叫小白脸？那是个披着人皮的凶兽！”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又惊又怒地指着陆凡消失的方向，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随手一下……就一下！老子筑基初期的修为，在他手里跟鸡崽似的！”
他眼神惊恐地回想着刚才那轻描淡写的一捏一摔，自己苦修多年的灵气如同纸糊般破碎。
“这实力……深不可测！恐怕……恐怕比帮主还强！”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难以置信的绝望。
刀疤脸和周围趴着的帮众闻言，顿时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
比莫帮主还强？那是什么概念？桑梓郡的天……要变了？
“还、还追吗？香主？”一个帮众哆嗦着问。
“追？追你娘！”刘香主气得差点又吐出血，“赶紧扶老子回去！禀报堂主！不……直接禀报帮主！出大事了！渔洼村那边，捞鱼捞上来个活阎王！”
另一边，陆凡拉着板车，脚步轻快。
刚才那点小插曲，连让他热身都算不上。
“一群菜鸡，不堪一击。”风青依清冷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嫌弃在他脑中响起，“此等微末修为，也敢拦路，污吾感知。”
陆凡嘿嘿一笑，心情舒畅：“风姐姐，我这身手还行吧？”
“马马虎虎，仗着体质本能罢了，技巧粗陋不堪入目。”风青依毫不留情地打击，“对付此界土鸡瓦狗，倒也够用。”
张老爹和小渔跟在后面，听着陆凡偶尔的自言自语，看着他轻松的背影，心中的震撼久久难平。
筑基初期的青竹帮香主啊……被当成沙包一样随手打发了？
……
土路尽头，一座古朴城池的轮廓渐渐清晰。
青灰色的城墙依山傍水而建，最高处一座飞檐翘角的楼阁格外醒目。
城门口人来人往，车马川流，喧嚣声隐隐传来。
桑梓郡城，到了。
陆凡看着那热闹的城门，眼睛一亮，拉起板车加快了脚步：
“灵钱们！陆大爷我来啦！”
板车吱呀呀地靠近桑梓郡城，青灰色城墙在晨光中显出斑驳痕迹，城门上方“桑梓”两个古字透着岁月沧桑。
张老爹指着城墙最高处那座飞檐楼阁：“瞧见没，那就是望海楼，桑梓城最高的地方，据说在上面能望见碎星海的风光哩。”
他顿了顿，语气压低了些，“城里头，主要是三家人说了算。”
陆凡拉着车，饶有兴致地听着。
“头一家，是官府，郡守府。”张老爹道，“郡守赵怀安赵大人，是位筑基巅峰的大修士，为人正派，管着明面上的事儿。
可这修行界的事儿，光靠官府律法，有时候也管不过来。”
“第二家，是林家。”老汉声音里带着几分忌惮，“家主林啸天，也是筑基巅峰，势力大得很。
郡里最好的雾茶园、灵桑田，大半都是他家的。
林家行事……比较霸道，咱们这些平头百姓，惹不起。”
“那第三家就是刚才那伙人背后的青竹帮？”陆凡插嘴。
“对，青竹帮。”张老爹点头，“帮主是位女修，莫清荷莫帮主，筑基后期的修为。
帮里多是草根出身，控制着码头、盐场还有几处矿脉。
刚才那个刘香主，就是青竹帮下设的一个小头目。”
说到这里，张老爹脸上露出一丝后怕：“筑基初期啊……在咱们眼里已经是了不得的高手了，在帮里也能当个香主，管着一条街面呢。
可在陆小哥你手里……”
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但眼神里的敬畏更深了。
陆凡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筑基巅峰……筑基后期……听着好像挺厉害？”
张老爹见他这反应，忙道：“厉害！当然厉害！在咱们桑梓郡，能修炼到筑基境，就已经是人上人了。
筑基中期，就能在世家当个护院教头，或者像刘香主那样，在帮派里管着一摊事儿，受人敬重。”
他加重语气：“若是有人能结成元丹，那便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整个桑梓郡，明面上还没听说有元丹境修士呢。
那样的人物，足以开宗立派，或者去郡城之外更广阔的地界闯荡了。”
“哦”陆凡拉长了声音，脸上没什么紧张，反而笑了笑，“听起来，这桑梓郡的水，也不算太深嘛。”
张老爹被他这轻描淡写的态度噎了一下，苦笑道：“对陆小哥你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可对咱们这些小民来说，那就是天一样大的势力了。”
小渔在一旁小声道：“陆凡哥哥最厉害！”
陆凡哈哈一笑，揉了揉小渔的头发：“走，进城！卖鱼换钱，然后带小渔去吃好的！”
板车随着人流缓缓通过城门洞，桑梓郡城内的景象展现在眼前。
青石板路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空气里混杂着各种食物、香料和隐约的灵气味道。
陆凡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与渔村截然不同的繁华喧嚣，体内的灵气似乎都活跃了几分。
“灵钱，法宝，好吃的……”他眼睛发亮，拉着装满“启动资金”的板车，融入了熙攘的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