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逍遥原本正美滋滋地灌着酒，琢磨着怎么怂恿陆凡去白虎域搞点大新闻，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过还在抽噎的张小渔。
一开始他没太在意，这小丫头资质是不错，渊海星瞳体，在水属功法上得天独厚，是个好苗子，但还不至于让他这种合体境的老怪物动容。
青要山最不缺的就是天才。
然而，就在张小渔体内灵气因情绪波动而微微荡漾的瞬间，李逍遥那双浑浊醉眼猛地眯起，如同发现了猎物的老猫。
他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张小渔面前，速度快到苍松真人都没反应过来。
“小丫头，别动，让老头子瞅瞅。”
不等张小渔回答，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神识之力已然探入其体内。
苍松真人脸色一变，正要开口：“李师叔，这……”
“闭嘴！”
李逍遥头也不回地呵斥道，脸上那玩世不恭的表情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专注和惊疑。
他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刻刀，瞬间扫过张小渔的丹田气海。
下一刻，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收回神识，指着张小渔，手指都有些发抖，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变了调：
“卧槽！九……九纹元丹？！这他娘的是九纹元丹？！老子没看花眼吧？”
石室内，苍松、铁冠、天衍三人闻言，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齐刷刷僵在原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九纹元丹？
那可是传说中的完美道基，四象星已有近万年未曾听闻有修士能凝聚！
即便在玉京城，那也是凤毛麟角中的凤毛麟角，一旦出现，必是三大超然宗门和皇朝内部打破头也要争抢的绝世道种！
苍松真人呼吸骤然急促，他之前只看出张小渔体质特殊，修为进境神速，却万万没想到，她竟凝成了只存在于古籍记载中的九纹元丹！
这已经不是天才了，这是妖孽！是未来注定要站在四象星巅峰的存在！
他收徒的心思瞬间火热到了极致，若能收此女为徒，将来他苍松之名，必将随着弟子响彻寰宇！
然而，他这念头刚升起，李逍遥已经猛地转过头，那双刚才还醉意朦胧的眼睛此刻精光四射，如同两盏金灯，死死盯住苍松。
“苍松！你个老梆子！给老子起开！”
李逍遥毫不客气，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苍松真人，力道之大，让炼虚后期的苍松一个趔趄，差点撞到石壁上。
“就你那点三脚猫的传功本事，教教普通天才还凑合，教九纹元丹？他娘的暴殄天物！误人子弟！”
李逍遥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苍松脸上，然后猛地换上一副自以为和蔼可亲，实则怎么看怎么像骗小孩棒棒糖的表情，蹲下身，平视着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有些发懵的张小渔。
“小丫头，别怕，别怕哈。”
他搓着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点，却依旧带着那股子挥之不去的酒气和痞气，“我叫李逍遥，合体境，剑也还凑合能看。
苍松那老小子能给你的，老子加倍给你！他教不了你的，老子倾囊相授！”
他指了指自己的酒葫芦，又拍了拍腰间的剑：“看见没？跟着我，好酒管够，谁敢欺负你，老子用剑给他讲道理！保证比跟着那老木头有意思一万倍！怎么样？拜我为师，绝对不亏！”
苍松真人被推得气血翻涌，又听到李逍遥如此贬低自己，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李师叔！你！你这是截胡！岂有此理！明明是我先开口的！小渔姑娘是水属性体质，与我传功院……”
“水属性怎么了？”
李逍遥猛地扭头，瞪眼道：“老子一剑能分开大海！对水的理解不比你这老木头深？再说了，九纹元丹，万法根基，还在乎区区属性桎梏？老子教的是道，是意，是捅破这天地的胆气！你懂个屁！”
苍松真人被噎得说不出话，胸口剧烈起伏。
铁冠道人和天衍上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李逍遥师叔行事向来如此，霸道又不讲理，偏偏实力强得吓人，他们根本插不上话。
张小渔被这阵仗吓到了，下意识地往陆凡身后缩了缩，小手紧紧抓住陆凡的衣袍，仰起小脸，无助地看着他：“陆大哥……”
陆凡看着眼前这出合体境大能“抢徒弟”的闹剧，也是有些无语。
他低头，对上张小渔询问的目光，又瞥了一眼急赤白脸的李逍遥和憋屈得要吐血的苍松，心中权衡。
李逍遥虽然看着不靠谱，但实力毋庸置疑，合体境的散修剑仙，教导方式天马行空，或许真的比规矩森严的青要山更适合张小渔这种璞玉，更能激发她的潜能。
他轻轻拍了拍张小渔的手背，语气平静：“你自己选。
觉得谁顺眼，就选谁。”
张小渔看看吹胡子瞪眼的李逍遥，又看看一脸焦急期待的苍松真人，犹豫了一下，小声对陆凡说：“陆大哥……我，我想跟着这位老爷爷……他好像……更厉害一点的样子。”
她虽然被李逍遥吓到，但孩童的直觉让她感觉到，这个邋里邋遢的老酒鬼，身上有种比苍松真人更自由、更强大的气息。
“哈哈哈！好！有眼光！小丫头有前途！”
李逍遥闻言，得意得仰天大笑，一把将酒葫芦塞到张小渔手里，“来，拜师礼！先尝尝为师的好酒！”
他完全无视了苍松真人那瞬间灰败、如同死了爹妈般的脸色。
苍松真人嘴唇哆嗦着，指着李逍遥，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悲愤的叹息，整个人仿佛都佝偻了几分。
到手的绝世道种……飞了！
还是被自家师叔硬生生抢走的！
李逍遥才不管他有多憋屈，美滋滋地拉着还有些懵懂的张小渔，仿佛捡到了天大的宝贝：“走走走，乖徒儿，为师带你去个好地方，先教你怎么用剑气抓鱼烤了吃！”
看着李逍遥拉着一步三回头的张小渔瞬间消失在山巅云海之中，陆凡摸了摸下巴。
把这丫头交给这老酒鬼……应该，没问题吧？
他识海里，风青依懒洋洋地点评：“这老酒鬼，剑意倒是纯粹，勉强够格教那小丫头了。”
石室内，只剩下心在滴血的苍松真人，和两位不知该如何安慰他的院主。
陆凡看着李逍遥消失的方向，心里那点荒谬感还没散尽。
他定了定神，用神识再次向识海中那两位发问。
“风大佬，墨姐，我还是没完全整明白。
你们费这么大劲，搞出这九窍玲珑体，把我从蓝星弄过来，到底图啥？总不能真是为了搞大陆漂移吧？”
他语气里带着深深的困惑，“这完美道胎，除了帅得惊天动地、修炼快得不像话、还自带大佬挂件之外，终极使命到底是啥？”
一阵短暂的沉默。
随即，风青依带着点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觉得你顺眼，灵魂对得上，就选了呗！哪儿那么多废话！”
这解释粗暴得让陆凡想翻白眼。
倒是墨璇玑，语气依旧平稳，却透着一股难以捉摸的神秘：“陆凡，有些因果，知晓过早绝非好事。
待你……真正触及四象之心时，自会明了。”
她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那时，你便会知道，为何是你，为何是这具道胎。”
“四象之心？”陆凡想起李逍遥刚才说的那个天外流光撞击形成的核心废墟，心里嘀咕这玩意儿果然跟自己关系匪浅。
但这谜语人的说法让他一阵蛋疼，“不是，墨姐，咱都一条船上的了，还打哑谜啊？能不能给个痛快话？”
“天机不可尽泄。”墨璇玑只是淡淡回了这句，便不再多言。
陆凡一阵无语，心里那点摆烂的念头又冒了出来，半真半假地哀嚎：“哎呀，要是你们这终极任务太难，我直接开摆躺平行不行？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混吃等死算了……”
他话音刚落，风青依冰冷中带着杀气的声音瞬间炸响在他识海，同时他感觉自己的双臂肌肉猛地一紧，不受控制地微微抬起，做出了一个极其古怪且羞耻的、类似要当众拥抱空气的起手式。
“摆烂？小子，你试试看！”
风青依的声音如同腊月寒冰，“信不信老娘现在就操控你这两条胳膊，去抱着那边的大柱子蹭，一边蹭一边唱十八摸？让你立刻名扬青要山，社会性死亡都是轻的！”
陆凡瞬间打了个巨大的寒颤，脸都白了，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抱着石柱扭动、被无数青要山弟子围观的恐怖画面。
他赶紧在心里疯狂认错：“错了错了！风大佬我错了！我就是嘴贱开玩笑！您老快收了神通！我干！我努力干还不行吗！保证不摆烂！
坚决完成任务！”
感受到双臂的控制感消失，陆凡才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偷偷抹了把并不存在的冷汗。
这威胁太有针对性了，简直是对他现代人灵魂的终极打击。
他再不敢多想，赶紧对还在黯然神伤的苍松真人拱了拱手：“苍松真人，既然小渔已有安排，陆某也告辞了。”
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化作一道流光，离开了这个让他“身心受创”的石室。
……
青要山边缘，一座僻静的悬空仙岛上，浪涛轻轻拍打着礁石。
陆凡生起一堆篝火，架上几条肥美的银鳞鱼，油脂滴落火中，滋滋作响，香气四溢。
张小渔抱着膝盖坐在旁边，小脸被火光映得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陆凡熟练地翻动烤鱼。
“陆大哥，你烤的鱼好香啊！”
“以前在……老家，偶尔也自己弄点吃的。”陆凡含糊了一句，撕下一条外焦里嫩的鱼肉递给她，“小心烫。”
张小渔吹着气，小口小口吃着，眉眼弯弯，满是幸福。
吃饱后，她拉着陆凡跑到岛边浅滩。
她赤着脚踩在微凉的海水里，心意微动，周身便泛起淡蓝色的光晕。
周围的海水仿佛活了过来，轻柔地托举着她，几只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水母状生物从深海浮起，好奇地围绕着她翩翩起舞，触手轻点水面，荡开圈圈涟漪。
“陆大哥你看！它们喜欢我！”张小渔咯咯笑着，伸手触碰那些光晕水母，它们非但不躲，反而亲昵地蹭着她的指尖。
她的“渊海星瞳体”在海洋环境中展现出天然的亲和力。
陆凡抱臂站在岸边看着，九窍玲珑体自然散发的气息让周围温和美丽的小生物都自然靠近。
玩累了，张小渔便拉着陆凡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着头顶璀璨的星河。
四象星的夜空格外绚丽，无数星辰闪烁，偶尔有流光划过。
“陆大哥，星星真好看。”
张小渔的声音带着倦意，慢慢靠向陆凡的肩膀，沉沉睡去，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确认小丫头睡熟了，陆凡小心地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就在这时，他识海深处，风青依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直接传入墨璇玑所在的那片神识区域：“璇玑，还剩多久？”
墨璇玑的神识微光轻轻波动，无数无形的轨迹在她心间推演交织，片刻后，清冷的声音回应，言简意赅：“最快十年。它的轨迹已清晰，避无可避。”
风青依沉默了一下，以往那狂放不羁的语气收敛了许多，化作一声轻叹：“十年……弹指即过。
看来，得想办法让这小子更快些了。”
墨璇玑的神识波动平和依旧：“急亦无用。
九窍需循序而醒，强求反易崩殂。
顺其自然，亦是对他心性的磨砺。”
夜风中，陆凡对此一无所知，只是觉得星空似乎比刚才更冷了一些。
他拉紧了些衣衫，继续守着身旁熟睡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