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庚突然拔高的声音，在房间内炸响。
陈默站在墙角，看着自家老板跟眼前这个胡子拉碴，衬衫皱得像腌菜的人，三两句就定了个听着比炸碉堡还疯的主意，只觉得脑子嗡嗡响。
用专利把人堆死？
这都是些什么听不懂却透着狠劲的词儿？
他悄悄攥了攥手心，满手的汗，连呼吸都放轻了些，生怕打断这俩人的对话。
“好！” 晏明洲看着林庚眼里那股子突然冒出来的光，忍不住点头。
他指尖在茶几上轻轻敲了敲，杯垫被碰得挪了半寸：“场地和设备的事，你不用操心。”
他转头看向还在发愣的陈默，语气干脆得没半点犹豫：“你现在就去开发区找顾主任。跟他说，黑虎帮留下的那烂摊子，就是那个假冒玩具厂，连地皮带设备，我们全要了。”
陈默猛地回神，声音都有点发飘，“啊？老板，那厂子欠了一屁股债啊！咱们接过来…… 不是自找麻烦吗？”
“欠的债我来还。” 晏明洲的话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劲儿。
他目光扫过陈默，又补充道：“你再跟顾主任说，我不光要这个厂子，还得让他特事特办，最快速度把厂子旁边那几十亩空地也批给我们。就说我要在那儿建个全华国，不，全亚洲最顶尖的电子技术研发中心！”
这话一出口，陈默只觉得热血往头上涌，胸口都跟着发烫。
可林庚刚被点燃的兴奋劲儿，却像被泼了瓢凉水似的，瞬间凉了半截。
他往前凑了两步，椅子腿在地毯上蹭出轻响，伸手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厚得像瓶底的眼镜，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透出技术宅特有的偏执较真。
“等等！” 他的声音有点干，像是很久没喝水，“光有场地和设备不够。我要的东西金贵，还难搞。”
说着，他从裤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纸边都卷了毛，又摸出支快没墨的笔，“唰唰” 在纸上写起来，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
陈默好奇地凑过去看，只见纸上写着 “示波器”、“信号发生器”、“逻辑分析仪” 这些词，跟天书似的，一个都看不懂。
林庚把纸递到晏明洲面前，指尖还在纸上戳了戳，语气里带了点挑衅：“这些东西，国内大多买不到，就算有，也是淘汰十几年的旧货，精度根本不够。只有从国外，尤其是美国和日本，才能搞到。”
他盯着晏明洲的眼睛，像在打量对手：“你要是真有本事，就把这些东西弄来。只要东西到了，我保证，不出半个月，就先还你一份大礼。”
晏明洲拿起那张纸，捏着纸边。
他扫了眼上面的名录，忽然笑了，声音里没半点慌：“成交。”
接下来的半个月，整个广州市的商界都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四海集团那边，自从上次用专利阴了晏明洲一把后，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既没再搞低价倾销的小动作，也没派人来工地门口放狠话，连之前天天盯着明洲实业的记者都不见了踪影。
晏明洲这边也没动静。
他没急着找媒体喊冤，也没去管委会跟顾岩抱怨，每天穿着休闲装，带着陈默和王虎去开发区的新工地。
脚踩在还没平整的土路上，鞋边沾着黄泥巴，他却毫不在意，蹲在地上跟工人聊施工进度。
工地上的工人私下里都在议论：“晏老板咋不着急啊？”
陈默听着这些话，心里也犯嘀咕，可每次看到晏明洲平静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只有少数消息灵通的人知道， 港城那边的货运船正载着满船的精密仪器往广州港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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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开发区里之前黑虎帮的假冒玩具厂已经改头换面。
生锈的铁门换成了不锈钢门，墙上刷着白色涂料，门口挂着明洲电子技术研发中心的牌子。
林庚站在实验室中央，看着一排排新到的仪器，眼睛都直了。
他颤抖着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一台惠普示波器，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让他眼眶都有点发红。
仪器外壳还带着淡淡的机油味，是全新的味道，不是国内旧货那种铁锈味。
“有了这些…… 有了这些……” 他嘴里念念有词，声音都在发颤，那双眼睛里迸发出的光，比实验室的白炽灯还亮。
晏明洲这个年轻得过分的男人，竟然真的在半个月里把他清单上那些连省里科研所都求而不得的顶尖设备全都搬了回来！
让他那颗早就已经对外界失望透顶的心，第一次生出了一丝波动。
“老板！” 林庚猛地转过身，快步走到晏明洲面前，脚步都有点不稳，“您……您答应我的大礼，现在……可以兑现了！”
晏明洲递给他一杯温水，杯子里的水晃了晃：“不急，先喝口水，润润嗓子。你这嗓子哑得跟破锣似的。”
“我不渴！” 林庚一把推开杯子，水杯在桌上碰出 “当” 的一声响。
他像头发了疯的野牛，冲到实验室中央的大黑板前，抓起粉笔就开始画。
粉笔划过黑板的 “吱呀” 声此起彼伏，他双手翻飞，黑板上很快布满了复杂的电路图和数据模型，在外人看来就是鬼画符。
林庚一边画一边说，声音沙哑却有力，“四海集团那个专利，我看过了，就是个纸老虎！”
“他们利用了当时国内技术的信息差，抢注了一个最基础，也是最笨的结构！”
他在黑板上画了个大大的叉，粉笔尖都快断了：“但他们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磁场的极性！”
“只要我们……只要我们用这种方式，重新设计磁力棒和钢珠的内部磁极排布，我们不仅能完美地绕开他们的专利壁垒！”
“我们还能让我们的产品，在拼接的稳定性和变化的多样性上，比他们的强十倍！”
他顿了顿，在黑板上画出一个精巧的新结构，“就像这样，嵌套式磁极耦合结构！”
画完，林庚转过身，看着已经彻底听傻的陈默和王虎，咧嘴一笑，语气里满是骄傲：“这，就叫技术碾压！他们想靠专利卡我们脖子？门都没有！”
他没说的是，他还在这套结构里悄悄地埋下了一个……“后门”。
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致命的后门。
这是他留给自己的底牌，也是对晏明洲信任的回应。
就在林庚的技术取得突破性进展的同一天下午。
一辆挂着港城牌照的黑色奔驰，悄无声息地停在了研发中心门口。
车窗降下，露出四海集团首席法律顾问周明的脸，他穿着笔挺的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手里提着昂贵的鳄鱼皮公文包，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带着倨傲。
周明看着眼前这片虽然还在施工，但明显已经因为专利问题而进度缓慢的工地，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
他心里冷笑：“那个姓晏的小子，这半个月，一定过得……很煎熬吧？
他整理了一下领带，提着那个昂贵的鳄鱼皮公文包，径直就朝着晏明洲的临时办公室走了过去。
办公室是板房搭建的，门口挂着临时办公区的牌子，跟四海集团的豪华写字楼比起来，寒酸得可怜。
周明心里更得意了，他今天来，就是来下最后通牒的，也是来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的样子的。
办公室里，晏明洲正靠在椅子上看报纸，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暖融融的。
桌上放着一杯刚泡好的茶，热气袅袅。
周明推门而入，带着外面的凉风，打破了屋里的宁静。
“晏先生，” 周明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语气却带着居高临下的随意，“别来无恙啊？看您这办公室，倒是挺朴素的。”
晏明洲放下报纸，抬起头，脸上没半点意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原来是周律师，稀客，请坐。要不要喝杯茶？刚泡的铁观音，味道还不错。”
“坐就不了，我还有事。” 周明摇了摇头，把公文包重重放在桌上，发出 “咚” 的一声响。
他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和一张印着 一百万字样的支票，支票上的数字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晏先生，” 周明的声音带着一丝施舍般的仁慈，手指在支票上敲了敲，“我们老板说了，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有时候也得知进退。黑虎帮那帮蠢货，是他们自己不长眼栽了，活该。但专利的事，是商业规则，您应该懂吧？”
他把印着专利证书复印件的文件和支票一起推到晏明洲面前，纸张在桌上滑动，发出 “沙沙” 声：“我们老板还是很有诚意的。这一百万您收下，就当是我们买下您在广州所有玩具业务的收购款。从今天起，您安安心心地去搞服装厂，我们继续做玩具生意，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和气生财，怎么样？”
陈默站在旁边，听着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捏得咯咯响。
他真想冲上去给周明一拳。
这哪里是和解？
分明是强盗！
抢了别人的专利，再扔出两个钢镚让人家滚蛋，简直欺人太甚！
他看向晏明洲，等着老板发火，可晏明洲却依旧一脸平静。
晏明洲像是没听出话里的羞辱，拿起那份专利文件，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还伸手摸了摸纸张的质地，点了点头，评价道：“嗯，不错。这纸张的质量挺好，比我平时用的纸厚实多了。”
周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的火气窜了上来，却又不能发作，只能强压着：“晏先生，我们老板的耐心是有限的。这一百万，已经是很优厚的条件了，您别不知好歹。”
“周律师，” 晏明洲打断了他，把文件随手扔在桌上，发出 “啪” 的一声响，然后笑了，“你觉得我这个东西值多少钱？”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
门外，林庚抱着一个用红布盖着的托盘走了进来。
他还是那副邋里邋遢的样子，头发乱糟糟的，衬衫上还沾着粉笔灰，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他走到茶几旁，在周明困惑的目光中，猛地揭开了红布！
红布落下，露出两套百变魔棒。
一套是市面上常见的，晏明洲他们最初的版本，颜色有些暗沉。
另一套则闪烁着全新的金属光泽，银灰色的磁力棒上还印着精致的纹路！
“这是什么意思？” 周明皱了皱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公文包的带子。
“没什么意思。” 晏明洲笑了笑，“就是想请周律师这个懂规则的人，帮我们……做个小小的对比测试而已。”
他拿起最初版本的玩具，随意地拼搭了几个简单的形状，比如小房子、小汽车，跟市面上的没什么区别。
然后，他放下旧玩具，拿起那套全新的 2.0 版本，指尖轻轻捏着磁力棒。
只见那些磁力棒和钢珠在他手里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不仅能像之前一样拼接，还能在特定角度下互相排斥，形成一种奇特的悬浮结构！
最后，晏明洲将几十根磁力棒拼在一起，组成了一个没有任何支撑，就那么凭空悬浮在半空中的精巧球体，球体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缓缓转动，美得让人窒息。
“嗡 ——” 周明的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耳朵里全是嗡嗡声。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违背物理学常识的艺术品，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那双一向精于算计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骇然，手指都开始发抖。
“这…… 这不可能！” 他失声叫道，声音都变了调，“你们……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磁力怎么可能悬浮？这不符合科学！”
“这就叫技术。” 晏明洲将那个悬浮球体轻轻放在周明面前，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一个你们花再多钱，也买不到的东西。你们的专利，在真正的技术面前什么也不是。”
他看着周明惨白如纸的脸，慢悠悠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厚厚的文件，全是刚刚申请下来的专利证书，红色的印章在白色的纸上格外醒目。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 晏明洲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刚才你看到的，其实它还有十七种衍生应用，我们都已经申请了专利，而且已经通过了审核。”
他把那沓专利证书 “啪” 的一声摔在那张一百万的支票上，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屋里格外响亮，像一记耳光狠狠打在周明脸上。
“所以，周律师。” 晏明洲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眼神里满是冰冷，“现在你告诉我，你手里的那张废纸，还值钱吗？”
周明看着桌上的专利证书，又看了看那个还在悬浮的金属球体，只觉得天旋地转，后背全是冷汗，连站都站不稳了。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晏明洲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转头看向林庚。
林庚心领神会，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看起来像是收音机，但上面却多了好几个奇怪按钮和一根天线的黑盒子。
他按下了其中一个按钮。
“滋啦——”
黑盒子里传出了一阵清晰又带着点杂音的对话。
“……四爷，那个姓晏的小子，就是个愣头青！我保证，不出半个月，他肯定得乖乖地来求我们！”
那声音……
正是他周明自己的！
是他半个月前在港城龙四的办公室里，信誓旦旦地汇报时的录音！
周明的脸色“刷”地一下就变得惨白如纸。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晏明洲，“你……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