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号院的老槐树落成黄叶,阎解放蹲在树根下,手里把玩着个石球,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刘光鸿院子的方向。
他刚从第一纺织厂回来,厂长蔡明远拍着他的肩膀说的话还在耳边打转:
“解放啊,你跟刘光鸿是邻居,这可是近水楼台,他那新设计的连衣裙图纸被众多外商抢购,你想法子弄到手,事成后,我升你当车间副主任!”
这话像块肥肉,勾得阎解放心里直痒痒。他在第一纺织厂当工人,干那么多年,还是3级工,每天给机器上油、换零件,累得像条狗,早就想往上爬。
可偷图纸……他挠挠头,心里有点打鼓,刘光鸿那小子精得像猴,能那么容易得手?而且得手后谁去承担他的怒火。
“不要去怕,他就一个小厂,以前那些老外都是咱厂招待的,现在倒好,订单全跑到他那儿去,咱只能接他剩下的尾款单,还得跟第二纺织厂抢,这不是羞辱老子吗?”
蔡明远当时立马唾沫喷他一脸。
阎解放想起厂里仓库里堆着的滞销布料,而且已经几个月都没发过奖金,想起蔡厂长每次提到刘光鸿时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心里的那点犹豫渐渐没。
升车间主任,到时候管着几百号人,再也不用给机器上油,他攥紧弹弓,石头“嗖”地射出去,打在院墙上,惊起几只麻雀。
纺织车间的灯亮到后半夜,设计组的姑娘们还在赶图纸,桌上摊着十几张新款连衣裙的设计稿,领口的蕾丝花边、裙摆的褶皱弧度,画得细致入微。
刘光鸿临走时特意叮嘱:“锁好门,图纸都收进铁柜里,别大意。”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阎解放会翻墙,而且纺织厂前后都有一个保卫,也没啥好东西。
后半夜的风带着凉意,阎解放像只偷鸡的黄鼠狼,贴着墙根溜到车间后窗,手里攥着根细铁丝。
他以前在厂里修过窗户锁,这点小活儿难不倒他,当初他可是和盗圣贾东旭学过几下。
“咔哒”一声轻响,窗户锁开。他屏住呼吸,翻身跳进去,落地时踢到个画架,吓得差点瘫在地上。
纺织厂的设计车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响,月光透过窗户照在铁柜上,泛着冷光。
他记得白天路过时,看见设计组的小李把钥匙放在抽屉里。果然,拉开最下面的抽屉,一串钥匙躺在角落里。
手抖着插进锁孔,拧开铁柜的瞬间,他眼睛看见一沓设计稿整整齐齐码在里面,最上面那张画着件孔雀蓝的连衣裙,领口绣着凤凰图案,一看就价值不菲。
“就是这个!”阎解放赶紧把图纸塞进怀里,像抱着块烫手山芋,再一次清理痕迹,一路跑回95号院,心还在“砰砰”跳,后背的汗把衬衫都湿透。
阎解放揣着图纸,没敢直接去找蔡明远,毕竟是激情作案。
他蹲在自家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屋里昏黄的灯光,心里打起鼓,蔡明远那人,出了名的翻脸不认人,要是交了图纸不认账咋办?
到时候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说不定还得被刘光鸿收拾,到时候丢工作,还没娶媳妇呢!
“老大,大半夜不睡觉,蹲这儿当望夫石呢?”三大爷穿着件打补丁的褂子,端着个夜壶出来,看见他这模样,有点疑惑。
阎解放像抓住救命稻草,赶紧把事情一五一十说,只不过把“偷”说成“拿”,还特意强调:“爸,我这是帮一个好朋友问的,他怕领导说话不算数,您说该咋办?”
三大爷眯着眼睛,手里的夜壶晃晃,尿骚味飘过来,阎解放忍不住往后退几步。
“朋友,我看这朋友就是你自己吧?阎解放啊阎解放,你长这么大,除偷鸡摸狗,还会干啥,你这是胆大捅破天!”
阎解放的脸涨成猪肝色,嗫嚅着说:“爸,我就是想升职加薪,想要进步,想娶媳妇!”
“升职加薪,你也不看看蔡明远是啥人?他让你干这缺德事,就是把你当刀使!事成,他吃肉,你最多喝汤;事败,你当替死鬼,他拍屁股走人,毕竟没证据!”
阎解放被说中心事,脸都苍白:“那……那咋办,图纸都拿下来……”
“笨!”三大爷敲敲他的额头。
“我那算计,你不是青出于蓝,感情只会算计家里人,不会留一手?先交一半图纸上去,跟他说剩下的得等升职再给。他要是不兑现,你手里还有筹码;他要是兑现……”
三大爷眼里闪过一丝精明算计,儿女都是债,要留条后路。
阎解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却更慌,他爹怎么没说完。
第二天一早,阎解放揣着半张图纸去第一纺织厂,蔡明远正在办公室喝茶,看见他进来,眼睛一亮:“东西带过来?”
阎解放把图纸递过去,紧张得手心冒汗:“蔡厂长,您看……这设计咋样,剩下的……”
“好!太好了!”蔡明远没等他说完,一把抢过图纸,拍着桌子叫好,“这凤凰图案,比刘光鸿那小子弄得还带劲!老外肯定喜欢!”
他抬头看阎解放只有一半图纸,脸上的笑容消失,“升职的事不急,等你把剩下的图纸拿来,我立马让人事科给你办手续。”
阎解放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被他爹说中。“蔡厂长,您可不能说话不算数……,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去干活!”
“我啥时候不算数?”蔡明远脸一沉,“赶紧把剩下的拿来,别在这儿磨磨蹭蹭的,不然……”
他没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威胁,阎解放看得明明白白,毕竟现在他可是有罪证在他手里。
从厂长办公室出来,阎解放像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的。
他知道,自己被缠住了,交上剩下的图纸,可能还是啥都得不到;不交,蔡明远肯定饶不了他,搞不好还会去举报,弄一个大义灭亲,争取刘光鸿的好感。
他蹲在厂门口的马路牙子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卡车,第一次觉得他是个废物,以前算计三大爷成功,还沾沾自喜,想不到社会上的领导给他上一课。
阎解放心想该何去何从,他要不还回去或者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