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码头23号仓库的锈蚀铁门在江蔼霞眼前缓缓关闭，截断了她最后一丝侥幸。傍晚七点四十五分，她站在一堆废弃集装箱后面，手指死死掐进掌心。从她这个角度，能清楚地看到仓库侧门透出的灯光和两个模糊的人影。
她不该来的。
下午整理凌翔的衣柜时，那件黑衬衫果然不见了——杜晓雯特别叮嘱他穿的那件。江蔼霞站在衣柜前，手里攥着衬衫标签，胃里像灌了铅。理智告诉她应该等凌翔回来当面问清楚，但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驱使她打了辆车直奔老码头。
现在她后悔了。
仓库侧门突然打开，杜晓雯的身影出现在光线中。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皮衣，栗色卷发扎成高马尾，比平时多了几分干练。江蔼霞下意识地缩进阴影里，看着杜晓雯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转身对里面说了句什么。
凌翔走了出来。他确实穿着那件黑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江蔼霞曾无数次亲吻过那里突起的腕骨，而现在——
杜晓雯突然抓住凌翔的领口，猛地将他拉向自己。两人的身影在灯光下重叠，杜晓雯踮起脚尖，毫不犹豫地吻上了凌翔的唇。
江蔼霞的呼吸停滞了。
凌翔的双手悬在半空，没有推开也没有拥抱。三秒、五秒、七秒...就在江蔼霞以为他会结束这个吻时，凌翔的手终于落下，一只扶住杜晓雯的腰，一只抚上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耳边传来血液奔涌的轰鸣，江蔼霞机械地掏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镜头里，杜晓雯的手指已经钻进凌翔的衬衫领口，而凌翔微微偏头，给了摄像头一个完美的侧脸。
他们终于分开时，杜晓雯的笑声在寂静的码头格外刺耳：哥哥吻技不错嘛。她用手指轻点凌翔的嘴唇，是不是也这样吻过你那个女友？
凌翔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提这个多扫兴。
生气了？杜晓雯歪着头，我那天晚上约你去我家，你为什么失约？
冯少盯得紧，我必须小心谨慎。凌翔的声音有些沙哑。
杜晓雯轻哼一声，手指顺着凌翔的胸膛往下滑：什么时候让我看看你的腹肌？
凌翔笑了一下，突然反客为主将她按在墙上：不能只让你看我的，你的也要给我看。
杜晓雯假装挣扎：哎呀，哥哥好霸道...
后面的对话江蔼霞听不清了。她的视线被泪水模糊，手指却稳稳地举着手机，记录下两人再次纠缠的身影。直到凌翔拉着杜晓雯回到仓库，铁门再次关闭，江蔼霞才放下手机。
录像停止在23:18:07，足够作为证据了。
夜风吹干了她脸上的泪痕，留下紧绷的刺痛感。江蔼霞转身离开时，脚步异常轻快，仿佛灵魂已经抽离，只剩下一个空壳在执行这个指令。
码头外的马路上，出租车司机还在等她。上车后，司机透过后视镜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小姐，你没事吧？
去市医院。江蔼霞的声音平静得不像自己，谢谢。
车子驶离码头区，霓虹灯开始在窗外流动。江蔼霞低头查看手机里的录像——画面清晰，声音清楚，无可辩驳的证据。她原本可以冲进去当场质问，可以大吵大闹，可以给凌翔一个解释的机会...
但她没有。
因为那些对话已经说明了一切。而凌翔明明知道这点，却依然与她...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权色交易？
手机突然震动，凌翔的来电显示跳出来。江蔼霞盯着那个熟悉的名字看了几秒，然后按下拒绝键。紧接着是一条短信：
「蔼霞，我手机落家里了，用同事电话打的。今晚可能要加班到很晚，别等我了。爱你。」
江蔼霞差点笑出声。加班？在杜晓雯身上吗？她锁上手机，看向窗外。城市的灯光在泪水中晕染成模糊的色块，就像她此刻支离破碎的理智。
医院只有急诊还有值班的办公室还亮着几盏灯。江蔼霞刷卡进门时，值班的同事惊讶地抬头：蔼霞？这么晚还来？
忘了一份资料。江蔼霞勉强笑了笑。
电脑屏幕亮起，她插入手机，将那段录像拷贝到加密文件夹。然后打开搜索引擎，输入杜晓雯 整容。
几十条结果跳出来，大部分是娱乐新闻：新晋夜场女神杜晓雯惊艳亮相海归歌手杜晓雯神秘背景...没有任何关于她整容的确切信息。
江蔼霞调出一个月前自己做的医疗美容乱象调查报告，找到广州那家涉事整形医院的资料。如果杜晓雯真的在那里做过手术...
她拨通了一个广州同行的电话：老同学帮我个忙。查一下广州圣美整形医院近两年的客户名单，特别关注一个叫杜晓雯或者朱雨玲的患者。
电话那头有些为难：这不合规矩啊...
很重要，关系到我们之前谈的那起跨国器官贩卖案。江蔼霞撒了个谎，我怀疑这个杜晓雯是关键证人。
挂断电话，江蔼霞又看了一遍那段录像。这次她注意到一个细节：当杜晓雯叫凌翔时，他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这个反应...不太对劲。如果两人真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凌翔应该习惯了这个称呼才对。
除非...
江蔼霞突然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除非这段关系本身就是任务的一部分。除非凌翔是在...执行某种卧底行动。
但这个念头很快被录像中那个热烈的吻击碎。什么样的任务需要做到这种程度？而且凌翔明明知道她在怀疑，为什么不提前说明？
电脑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江蔼霞关掉录像，打开加密相册。里面存着她和凌翔的合照——去年生日在海边，凌翔从背后抱着她，两人笑得无忧无虑。那时的凌翔眼神清澈，没有现在这种复杂的阴影。
手机又响了，是那个的号码。江蔼霞再次拒绝。紧接着又是一条短信：
「生气了？我明天一定补偿你。真的在加班，冯氏集团的案子有突破。」
江蔼霞冷笑。突破到杜晓雯身上去了？她正要关机，第三条短信来了：
「关于杜晓雯的事，我需要当面跟你解释。相信我，蔼霞。」
相信。多么讽刺的词。江蔼霞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还是回复了一个「好」字。不是因为相信，而是因为她需要知道真相——无论那有多残忍。
关上电脑，江蔼霞最后看了一眼那段录像的缩略图。明天，她会当面问凌翔一个问题：那个吻，是任务需要，还是你心甘情愿？
而他的回答，将决定这段关系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