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沉舟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像只炸毛的小猫，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得。这事我已经插手了，早上接到消息就给他们公司高层打了电话，压了压力让他们立刻查清楚车祸的来龙去脉，给我一个说法。顺便也问问清楚，我投资的节目，是谁敢这么大胆，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出来作妖。”
三人刚踏入医院住院部的走廊，消毒水的味道便裹着冷意扑面而来，直往鼻腔里钻，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清苦，将深夜的寂静衬得愈发沉。走廊两侧的感应灯只亮了几盏，昏黄的光落在冰冷的瓷砖上，映得影子忽长忽短，连三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都在空旷的廊道里撞出细碎的回响，格外清晰。
转过拐角，手术室外那盏亮得刺眼的“手术中”红灯，瞬间攫住了三人的目光——那抹红色像凝固的血，死死贴在洁白的墙面上，不晃眼，却沉甸甸压在人心口，连呼吸都跟着滞了半拍。红灯下方，一个身影正来回挪动，格外扎眼，正是李夫人。
她穿的米白色羊毛大衣，是前段时间参加行业晚宴时还穿过的款式，剪裁利落显气质，料子摸上去便知价值不菲，此刻却被揉得有些起皱，袖口还沾了点不易察觉的灰尘。
平日里她总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鬓角的碎发都用发胶固定得整整齐齐，今儿个却全然没了这份心思，鬓发松垮地垂在颊边，沾着些因焦虑渗出的细汗，黏在泛红的皮肤上。
她手里攥着黑色的手提包，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包带被捏得变了形，脚步急促地在瓷砖上来回踱步，细高跟敲地的声音“嗒、嗒、嗒”，又急又碎，每一下都像敲在人心尖上，搅得人莫名发慌。
厉沉舟脚步猛地一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随即收回目光，加快步伐率先上前。他身上还穿着白天开会时的深色西装，没来得及换，却依旧挺拔端正，只是刻意放轻了语气，褪去了往日在商场上的冷硬。
多了几分能让人安心的沉稳：“李夫人，先停下歇歇，别慌。”见对方没反应，他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平稳得像定海神针。
“李导他现在具体怎么样？医生有没有说伤情严重程度？不管是需要协调更好的医疗资源，还是要找人帮忙处理后续的事，你都只管开口，我来安排，不用客气。”
李夫人听见熟悉的声音，身体猛地一僵，随即飞快转过身。她的眼眶早已红透，眼尾的泪痕没来得及擦，干了又湿，留下两道浅浅的印子，睫毛上还挂着未掉的泪珠，一眨就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看见厉沉舟身后跟着的温月和关星——温月手里还提着保温袋，关星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紧绷了大半夜的情绪，终于像被戳破的气球，泄了大半，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甚至有些发颤：“厉总，温月，关星……你们来了！”
她抬手用手背胡乱抹了把眼泪，指尖因为长时间紧绷而控制不住地发抖，连说话都断断续续：“他……他出事的时候我不在身边，是助理打了电话，我赶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抬进急救室了。送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黑色的外套全浸透了，连露在外面的手腕，都沾着血渍，人早就昏迷着没了意识，怎么叫都没反应。”
说到这儿，她吸了吸鼻子，眼泪又涌了上来，“昨晚半夜十二点就推进手术室了，现在都快天亮了，这手术……这手术还没结束。医生来了一波又一波，每次出来我都以为有结果，可都只是换了人进去，刚才连院长都亲自穿了手术服进去了，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慌得厉害，总怕……总怕有不好的事。”
温月见状，立刻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扶住李夫人的胳膊。她的掌心还带着从外面赶来时，揣在口袋里捂出的余温，隔着米白色大衣细腻的料子，一点点渗进对方冰凉的胳膊里，像一缕微弱却实在的暖意，悄悄熨帖着紧绷的神经。
她刻意放软了语气，尾音压得平缓，却又透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像是在稳稳托住李夫人快要垮掉的情绪，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生怕话说得太轻，撑不起这满室的压抑：“李夫人，您先稳住，别往坏处想，一定会没事的。李导平日里待人多宽厚啊，剧组里不管是新人还是老员工，谁没受过他的照顾？做事又向来有分寸，这样的人，肯定吉人自有天相，手术一定能顺利结束的。”
说到这儿，她又轻轻拍了拍李夫人的胳膊，语气更软了些，带着点劝哄的意味：“您现在可不能垮，得好好顾着自己的身体。您看您，眼睛红得都肿了，手也冰得厉害，再这么熬下去，等李导出来，看见您这副模样，得多心疼？到时候他要操心自己的伤，还要惦记您，反而不利于恢复呀。”
关星也赶紧从厉沉舟身侧凑过来，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深蓝色的保温袋，袋口还隐约冒着一丝白气。她把保温袋往前递了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想驱散几分凝重。
哪怕只是一点点：“是啊李夫人！您从半夜守到现在，肯定连口水都没顾上喝，更别说吃饭了。我们来之前特意绕去您家附近那家粥铺，买了您常喝的小米粥，还配了点清淡的酱菜和茶叶蛋，都还热着呢，您先吃点垫垫肚子。”
见李夫人眼神有些躲闪，她又赶紧补充，语气里带了点接地气的实在：“我知道您现在没胃口，满脑子都是手术室里的事，换作是谁都吃不下。但您就算只喝两口粥，也比空着肚子硬扛强啊！不然等李导出来，您没力气给他擦脸、递水，那可就麻烦啦——您得好好的，才能陪着李导一起好起来，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