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小时。
系统留给旧世界的最后遗产。
林川没有浪费一分一秒。
他带着实习生小李，用了三个小时，将公司档案室里所有能带走的图纸和资料，全部搬到了地下三层的停车场。
一个远离地面，结构坚固的临时堡垒。
“林哥……我们拿这些过期的建筑图纸做什么？”
小李抱着一摞厚重的蓝色图纸，喘着粗气，满脸汗水与困惑。
林川没有回答。
他从一堆报废的服务器里挑出几块硬盘，用消防斧精准地砸开外壳，取出里面的核心盘片，塞进一个防水袋。
旧世界的钱是废纸，但数据不是。
这些盘片里，储存着整栋大楼数年来的安保监控记录。
“下一个目标，大楼中央空调控制室。”林川的指令短促而冰冷，“副本开始前，我要拿到所有通风管道的图纸和控制权限。”
小李彻底呆住了。
通风管道？
马上就要被传送到一个未知的鬼地方，研究这个有什么用？
他抬头，看到林川那张毫无情绪波动的脸，瞬间把所有疑问都吞了回去，只是麻木地点头跟上。
时间在流逝。
外面的世界，从混乱与暴力，逐渐陷入一种死寂。
哭喊、警报、撞击声都消失了。
所有人在最后的时光里，等待着未知的审判。
【首次适应性副本将于00:10:00后开启。】
机械的合成音在脑中响起。
停车场里，小李身体剧震，手里的食物罐头险些脱手。
林川停下动作。
他面前摊开着一张巨大的商场平面图，上面用红笔勾出了几个关键物资点：大型超市、户外用品店、药店。
他花费半天时间，从废弃资料里筛选出的“末日初期”最有价值的攻略。
现在看来，这张图作废了。
系统，不给玩家在现实世界挣扎的机会。
“林哥……我……我怕。”小李的声音无法抑制地颤抖。
他手腕上的幽蓝数字，经林川几次“补充”后，还剩六个多小时，但这无法带来任何安全感。
林川将平面图折好，塞进口袋。
他抬眼，看向小李。
“恐惧，是最没有价值的情绪。”
一瓶水和一个高能量蛋白棒被扔了过去。
“补充体力到最佳。进入副本后，你每一分体力都是可以量化的资产。”
“记住，你的命是我的投资，别让它贬值。”
这番话比任何安慰都管用。
小李看着手里的蛋白棒，像是握住了一份可以续命的合约。
他用力点头，撕开包装，狼吞虎咽。
【00:00:10】
【00:00:09】
最后的倒数。
林川闭上眼，最后一次盘点自己的资产。
健康的身体，三十七岁，体能储备良好。
剩余生命时间：六十八小时四十三分十二秒。
特殊能力“价值天平”，潜力巨大。
以及，一个绝对忠诚但价值暂低的附属资产——实习生小李。
这就是他的全部本金。
【00:00:01】
【00:00:00】
世界消失了。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任何感官反馈。
林川感到自己变成了一串纯粹的数据流，被一个无法抗拒的程序读取、复制、粘贴。
身体的重量、骨骼的支撑、血液的流动，一切物理存在感都被剥离。
这个过程可能是一秒，也可能是一个世纪。
当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他猛地睁眼。
腐烂树叶混合着潮湿泥土的气味钻入鼻腔。
眼前是浓得化不开的灰色雾气，能见度不足五米。
脚下是龟裂的水泥地，缝隙里长满墨绿色的苔藓。
空气冰冷粘稠，吸进肺里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低头看手。
还是那双手，那身西装，只是沾染了些许水汽。
手腕上，幽蓝的数字在跳动。
68:42:01。
传送，消耗了一分十一秒。
“林……林哥……”小李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抱着头蹲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筛糠。
林川没有理会。
他的注意力被周围的环境完全吸住。
透过稀薄的雾气，他看到一栋高大建筑的轮廓，墙皮大面积剥落，露出里面的红砖，上面爬满干枯的藤蔓。
一所废弃的大学。
他的判断刚做出，周围的雾气里，开始浮现出一个又一个模糊的人影。
一个，两个，十个，上百个……
越来越多的人凭空出现，跌坐在地，发出惊恐的尖叫与茫然的低语。
“这是哪儿？”
“我不是在家里吗？”
“放我出去！”
恐慌在人群中蔓延。
林川冷静地观察。
大约三四百人，男女老少，衣着各异。
第一批玩家。
在混乱达到顶峰时——
【嗡——】
那个毫无情感的机械合成音，再一次，在每个人的脑海中降临。
【欢迎来到首次适应性副本：七日死寂校园。】
【任务目标：生存。】
【任务时长：168小时。】
【特殊规则一：在本副本中，生命时间流逝速度为现实世界的十倍。】
【特殊规则二：副本内存在可补充生命时间的“时间源”，请自行探索。】
【特殊规则三：副本内存在“未知威胁”，请谨慎行动。】
【祝各位……游戏愉快。】
声音消失。
信息，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人群中引爆。
时间流速十倍！
林川那看似充裕的六十多小时，在这里只能支撑不到七小时！
而那些本就所剩无几的人，被直接宣判了死刑！
“不！！”
一个中年男人发出绝望的嘶吼，他指着自己的手腕，上面的数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下掉。
“十倍流速……这怎么活！”
“时间源在哪？告诉我时间源在哪！”
绝望，瞬间转化为疯狂。
有人冲进浓雾，有人则把恶意的视线投向身边的人。
林川没有动。
他的大脑在超高速运转，分析着每一条信息。
生存七天，时间流速十倍，需要1680小时的生命。
一个天文数字。
唯一的生路，就是找到“时间源”。
而系统特意提到的“未知威胁”，必然与“时间源”捆绑。
高风险，高回报。
公平。
他没有去看那些乱撞的散户，他们注定第一批被市场淘汰。
他要做的，是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找到最有价值的“原始股”。
他的视线扫过整个环境，评估每个元素的价值。
浓雾，是掩体，也是猎场。
建筑，是庇护所，也是陷阱。
玩家，是合作者，也是竞争者。
就在这时，一个细节被林川捕捉。
校园深处，一栋最高建筑的顶端，一个红色的光点在一明一灭。
信号塔？
他正准备拉起小李，朝那个方向前进——
当——
一声悠长刺耳的钟声，从校园深处传来。
那声音锈迹斑斑，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敲响。
钟声穿透浓雾，回荡在死寂的校园上空，精准地砸在每个玩家的心脏上。
混乱的人群瞬间安静。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惊恐地望向钟声传来的方向。
那不是钟声。
那是屠宰场开工的电铃。
当——
第二声钟声响起。
林川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前方不远处，一个穿着睡衣的年轻女孩，身体开始无声地分解。
她的时间没有归零。
手腕上的数字明明还有十几分钟。
灰黑色的粉尘，从她的脚底升起。
她的身体，正从下往上，一寸寸地，化为飞灰。
被风一吹，就散了。
女孩脸上的惊恐与茫然，也一同化为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