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龟洞窟内,时间仿佛凝固了片刻。
石龟雕像重归沉寂,如同亘古以来就矗立在此的普通石头,只有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厚重威压,证明着刚才的非凡经历。
水潭恢复平静,清澈见底,仿佛从未升起过那个神秘的石盒。
黄一梦感受着体内那团温顺蛰伏的土黄色光团——玄龟钥。
它静静地依附在混沌星辰金丹旁,散发着沉稳磅礴的气息,与星辰之心碎片的灵动造化、涅盘真意雏形的生灭玄奇形成微妙平衡。
她能感觉到,自己对土属性力量的感知和掌控似乎增强了一丝,身体也仿佛沉重凝实了些许。
收获巨大,但石龟最后的告诫也让她心中留下了一根刺。
“力量亦可为牢笼”,“守护有时意味着牺牲”……这些充满宿命感的话语,与她一贯奉行的利己务实之道格格不入。
她甩了甩头,将杂念压下。未来的事未来再说,眼下拿到钥匙才是实打实的。
“都恢复得如何?”她看向众人。
熊大力已经生龙活虎地蹦了起来,拍着胸脯:“俺没事!感觉骨头都更硬了!”他这次承受“地脉镇封”之力,虽然痛苦,但收获不小,磐石战体隐隐有突破迹象。
白慕云气息也已平稳,微微点头。影一影二则面色还有些苍白,显然刚才消耗和压力过大,伤了些元气,但已无大碍,各自服下丹药调息。
“此地不宜久留。”黄一梦果断道,“我们离开时,那裂隙正在闭合。
但外面情况不明,冰魄妖灵可能还在附近徘徊,岸上也可能有变故。
出去后,立刻与雷豹他们会合,然后迅速离开九曲寒潭区域。”
众人点头。这次水下之行目的已达到,还意外获得了一位上古“石前辈”的“借用”许可(虽然条件有点模糊),算是超额完成任务。没必要再在这阴冷危险的寒潭底逗留。
如何离开?来时的裂隙肯定已经闭合了。黄一梦环顾洞窟,试图寻找其他出口。石龟雕像再无反应,似乎完成了“交接”任务后就彻底“关机”了。
她走到洞窟边缘,仔细查看岩壁上的那些模糊刻痕。
星眸全力运转,结合《星衍诀》的推演和刚刚增强的土属性感知,她发现这些刻痕并非装饰,而是一种极其古老隐晦的“地脉挪移阵”的残迹!而且,似乎与中央那个水潭有某种联系。
“原来如此……”黄一梦走到水潭边,再次将手掌贴上水面,这一次,她调动了一丝刚刚获得的玄龟钥气息,混合着星辰之力,缓缓注入。
水潭水面再次荡漾起来,中心缓缓浮现出一个微型的、由星光和土黄色光芒交织构成的漩涡门户。
“这是……短距离地脉传送阵?”白慕云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利用水潭连接地下暗河或地脉节点进行传送……好精妙的设计!不愧是上古星宫手笔。”
“出口应该就在寒潭外围某处,远离刚才战斗的区域。”黄一梦判断道,“大家准备,我们走。”
她率先踏入那微型漩涡,身影瞬间被光芒吞没。熊大力、白慕云、影一影二紧随其后。
一阵轻微的失重和空间转换感后,眼前景象变换。
他们出现在一处靠近寒潭边缘的、隐蔽的岩石裂缝中。
外面正是熟悉的、弥漫着淡淡寒雾的九曲寒潭外围区域。身后的岩石裂缝在他们全部出来后,便无声无息地合拢,恢复原状,看不出丝毫异常。
“出来了!”熊大力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虽然带着寒意和腥气,但比水底舒服多了。
黄一梦立刻神识扫向四周,并按照事先约定,发出了一道特定的、微弱的星辰波动信号。
很快,不远处的乱石堆后,两道身影悄然出现,正是留守的雷豹和莫老。莫老手里还紧紧攥着阵盘,一脸紧张,看到黄一梦等人安全返回,明显松了口气。雷豹则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黄长老!白公子!你们可算回来了!”莫老压低了声音,语气急促,“你们下去这段时间,岸上可不太平!”
“怎么回事?”黄一梦一边示意众人迅速靠拢,一边问道。她注意到,雷豹身上似乎有些细微的打斗痕迹,气息也略有不稳。
雷豹沉声道:“你们刚下去不到半个时辰,就陆续有修士被寒潭之前的异象(指接引星台爆炸引发的波动和后来玄光泄露)吸引过来。起初只是零星散修,后来……来了两拨看起来不好惹的。”
他指向寒潭另一个方向:“大概两个时辰前,来了一队约莫十人的修士,穿着统一的青色道袍,袖口有火焰纹饰,为首的是个元婴初期的红脸老者,气息很强。他们在寒潭边探查了一番,似乎也发现了水底的异常,但不知为何没有立刻下水,像是在等什么。他们占据了‘第五曲’附近的一片石滩,驱散了附近的散修。”
“另一拨人呢?”白慕云问,脸色有些凝重。青色道袍火焰纹……他好像有点印象。
“另一拨更晚些,只有五个人,但个个气息阴冷,穿着黑袍,戴着面具,看不清来历。他们来了之后,直接找上了那队青袍修士,双方似乎交谈了几句,气氛不太对,但没打起来。然后黑袍人就退到了更远的地方,似乎在暗中观察。”雷豹继续道,“我和莫老一直隐匿气息,躲在暗处,没被他们发现。但就在不久前,有几个不开眼的散修想靠近我们这片区域查探,被我和雷豹暗中料理了。”他指了指不远处几块巨石后面,隐约有血迹和拖拽的痕迹。
莫老补充道:“老朽用阵盘探测过,那队青袍修士中有阵法高手,似乎在布置某种探测或封锁阵法。那些黑袍人……老朽感觉他们身上的气息,有点……有点类似七情谷那种阴邪感,但又不太一样。”
黄一梦眼神一冷。七情谷的援兵?还是另一股势力?青袍修士……火焰纹……难道是……
“是‘青阳宗’的人。”白慕云给出了答案,语气肯定,“流云界以火属性功法闻名的顶级大宗之一,势力不在七情谷之下,作风比七情谷‘正派’一些,但同样霸道。袖口火焰纹是他们的标志。那红脸老者,很可能是青阳宗内门长老‘赤阳真人’,元婴三层修为,脾气火爆,精擅火系神通和炼器。”
青阳宗?黄一梦迅速在脑海中调取相关信息。确实是个难缠的对手。他们出现在这里,显然也是被接引星台爆炸和寒潭异象吸引,目标很可能也是“宝物”或“机缘”。只是不知道他们对玄龟钥了解多少。
至于黑袍面具人……七情谷的可能性很大,也可能是其他魔道或邪道势力。万魂渊这种地方,本就是鱼龙混杂。
“我们现在的位置……”黄一梦快速判断,“应该还算隐蔽,但不宜久留。青阳宗在布置探测阵法,迟早会扫到这边。那些黑袍人也在暗中窥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前往‘熔火之心’。”
“可是主人,”熊大力挠头,“咱们刚折腾完,还没喘口气呢。而且,那什么‘熔火之心’在哪儿啊?俺们不认识路啊。”
黄一梦取出之前试炼获得的星引罗盘(仿制品)。注入一丝法力,罗盘指针微微转动,最终指向东南方向,并散发出一丝微弱的灼热感应。脑海中关于朱雀钥的模糊线索——与“熔火之心”活跃地脉有关——也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方向有了,距离不近。”黄一梦收起罗盘,“路上再调息。现在,趁他们注意力还在寒潭水底和彼此身上,我们悄悄撤。”
“那她怎么办?”雷豹指了指被放在一旁岩石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幻心。
黄一梦看了一眼幻心。这女人现在纯粹是累赘,伤势极重,带着她严重影响行动速度和隐蔽性。但直接杀了或者扔在这里,似乎也有点浪费,毕竟她知道不少七情谷内幕,而且还是个元婴修士(虽然废了大半)。
“带着。”黄一梦略一沉吟,还是决定带上,“她还有用。大力,还是你背着。给她贴张隐息符,再喂一颗普通的保命丹药吊着气就行。”
熊大力撇撇嘴,但还是麻利地照做。
一行人准备妥当,收敛气息,借着寒雾和嶙峋怪石的掩护,开始向东南方向潜行。
他们选择了一条远离青阳宗和黑袍人所在区域的路径,尽量贴着寒潭外围复杂地形的阴影处移动。莫老的阵法造诣此刻发挥了作用,他时不时抛出几面小旗子,布置一些简单的扰乱感知的迷踪小阵,掩盖众人留下的微弱痕迹。
起初一段路还算顺利。寒潭范围广大,雾气浓重,只要不是运气太差撞上对方巡逻的哨探,隐匿行进并不太难。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彻底脱离寒潭外围区域,进入一片相对开阔的、布满黑色砂砾的荒地时,麻烦还是找上门了。
前方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后,突然转出三道身影,挡住了去路。
这是三个穿着青色劲装、袖口有火焰纹的修士,两个金丹中期,一个金丹后期。看样子是青阳宗派出来在寒潭外围巡逻或搜索的弟子。
双方骤然遭遇,都是一愣。
青阳宗的三名弟子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一队看起来颇为狼狈、气息晦涩(因为都收敛着)、还背着个昏迷女子的陌生修士。但他们反应极快,瞬间呈品字形散开,手按剑柄或法器,警惕地打量着黄一梦等人,为首的金丹后期修士更是立刻摸出了一张传讯符,似乎想要激发。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此鬼鬼祟祟?”那金丹后期修士厉声喝道,目光尤其在气息深不可测的白慕云和虽然狼狈但眼神锐利的黄一梦身上多停留了一下。
黄一梦心中暗叹一声倒霉。眼看就要溜出去了,居然撞上了巡逻的。不能让他们发出传讯!否则引来青阳宗大队人马,尤其是那个元婴期的赤阳真人,就麻烦了。
电光火石间,她已做出决断。
“动手!速战速决!别让他们传讯!”黄一梦厉喝一声,身形已如鬼魅般扑出!目标直指那个手持传讯符的金丹后期修士!
她的动作太快,如同瞬移!星辰遁空术配合对引力的细微操控,让她在水下受限的速度,在陆地上完全爆发出来!
那金丹后期修士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冰冷的杀意已然临体!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移动的!大惊之下,他下意识地就要激发传讯符,同时另一只手祭出一面赤红盾牌挡在身前!
然而,黄一梦的目标根本不是他本人,也不是那面盾牌。
她屈指一弹,一道细微却凝练到极致的暗金色星芒,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击中了他手中那张刚刚亮起微光的传讯符!
啪!
传讯符瞬间被星芒洞穿、湮灭!连一丝波动都没能传出去!
与此同时,黄一梦的拳头,已经轻飘飘地印在了那面赤红盾牌的中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声沉闷的、仿佛击中败革的“噗”声。
盾牌表面赤光疯狂闪烁,随即“咔嚓”一声,以拳头落点为中心,裂开了无数细密纹路,灵光瞬间黯淡!恐怖的巨力透过盾牌传递进去,震得那金丹后期修士手臂发麻,气血翻腾,连连后退,眼中满是骇然!
这是什么怪力?!金丹修士一击打裂他的上品灵器盾牌?
而另一边,白慕云和影一影二也同时出手!
白慕云羽扇轻挥,数道无形风索瞬间缠绕住另外两名金丹中期修士,将他们束缚在原地,风索中蕴含的禁锢之力让他们法力运转不畅,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影一影二如同真正的影子,从侧面切入,手中短刃寒光一闪,已抵在了那两名修士的咽喉要害!只要他们稍有异动,立刻便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熊大力则负责警戒四周,防止还有其他巡逻队或者动静引来注意。
战斗,或者说压制,在短短两息之内就结束了。三名青阳宗弟子,连有效的抵抗都没能做出,便已完全受制。
那金丹后期修士脸色惨白,看着自己裂开的盾牌,又看了看被轻易制住的同伴,再看向缓缓收拳、眼神冰冷无波的黄一梦,心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这队人……到底是什么来头?那女子明明只是金丹气息(黄一梦一直用玄龟敛息术掩饰真实修为),为何如此恐怖?
“我们只是路过,不想惹事。”黄一梦走到他面前,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但你们看到了不该看的。现在,我问,你答。答得好,或许能活命。答不好,或者想耍花样……”
她指尖一缕寂灭星煞吞吐不定,让那修士神魂都在战栗。
“明……明白……”那修士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知道踢到铁板了。
“你们青阳宗来了多少人?带队的是谁?具体什么修为?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黄一梦快速问道。
“宗……宗门此次由赤阳长老带队,一共来了十二人,除了赤阳长老是元婴三层,还有两位金丹后期的执事,其余都是金丹中期和内门精锐弟子……”那修士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般交代,“目的是……是探查接引星台爆炸后的异象,寻找可能出世的宝物或机缘……我们也是刚到寒潭不久,赤阳长老觉得水底异象可能与火属性宝物有关,但寒气太重,正在布置‘辟火探灵阵’,准备等阵法完成再下水探查……”
“那些黑袍面具人呢?你们认识吗?”
“不……不认识!他们来了之后,只是远远看着,和赤阳长老隔空传音了几句,好像提了什么‘合作探查、共享信息’,但长老没答应,他们就退开了。看他们气息阴邪,不像正道,长老让我们小心提防……”
黄一梦又问了些细节,比如青阳宗的布防、阵法进度、是否还有其他势力出现等等。这修士知道的有限,但信息已经足够。
问完后,黄一梦看了一眼白慕云。
白慕云会意,对影一使了个眼色。
影一手起刀落(用刀背),精准地击中三名青阳宗弟子的后颈,将他们打晕过去。影二迅速上前,将他们拖到旁边的岩石缝隙里藏好,并顺手下了几道禁制,确保他们短时间内醒不来也无法传出消息。
“走!”黄一梦毫不犹豫,带着队伍迅速离开现场,向着东南方向的黑色砂砾荒地深处疾行。
直到远离寒潭区域,确认后方没有追兵,众人才稍微放慢速度。
“青阳宗……黑袍人……”白慕云眉头紧锁,“看来万魂渊越来越热闹了。黄道友,我们必须加快速度。
一旦青阳宗发现巡逻弟子失踪,或者他们的阵法布置完成下水探查,很可能会发现玄龟洞窟的线索,甚至猜到我们已经得手。
到时候,我们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
黄一梦点头,她自然也明白这点。
“全速前进,目标‘熔火之心’。”她看向手中星引罗盘指针坚定的方向,眼中寒光闪烁。
“希望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
“我们能拿到第二把钥匙。”
身后的寒潭方向,雾气依旧深重。而在那雾气深处,青阳宗的营地处,红脸赤阳真人似有所觉,皱眉望向黄一梦他们离去的方向,
又看了看手中微微发烫的、代表某支巡逻小队魂灯无恙但失去联系的法盘,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阴沉。
“传令,加快布阵!一个时辰后,老夫要亲自下水!”
“还有,加派暗哨,扩大警戒范围!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老夫倒要看看,是谁……敢在老夫眼皮子底下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