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市，一间由沈行知团队紧急改造的安全屋，现在是“烛龙”小组的临时指挥中心。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廉价速溶咖啡和香烟混合的焦糊味。
张队把一份刚传真过来的，关于龚家村村民背景调查的文件拍在桌上，震得烟灰缸里的烟头跳了一下。
“他妈的，一个个查下来，全是清白的。祖上三代都是农民，连前科都没有。”
齐云瑞坐在他对面，用力按着太阳穴，面前的屏幕上，是刚刚获得的，关于永恒教在全国范围内渗透情况的初步汇总，密密麻麻的红点，看得他眼睛发胀。
“他们的脑子，已经被换掉了。”
“什么狗屁神仙，什么圣教。”张队烦躁地抓着头发，“就是一群被猪油蒙了心的傻子。”
曲歌缩在角落的沙发上，抱着膝盖，脸色依旧苍白。
她面前的平板电脑亮着，屏幕上不是案件卷宗，而是流量最大的社交平台热搜榜。
她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着，脑子里还在回响着龚家村那些村民扭曲的念头，那些贪婪和恐惧，像黏糊糊的油，怎么都洗不掉。
突然，她的手指停住了。
一个加粗标红的词条，挂在热搜榜第三的位置。
#探灵一姐小梦酱挑战安康疗养院#
“又来一个不怕死的。”曲歌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
“什么？”齐云瑞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她。
“没什么，就是个网红主播。”曲歌划开那个词条，一段剪辑精良的预告片自动播放起来。
画面阴森，配乐诡异。
一个画着精致妆容，看起来甜美可爱的女孩，正对着镜头，用一种又兴奋又带点挑衅的语气说话。
“家人们！你们催了半年的安康疗养院，我来了！”
“听说那里是国内三大禁地之首？听说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完整出来？”
“我不信！”女孩握紧拳头，对着镜头甜甜一笑，“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挡住我小梦酱的脚步！明晚八点，我们直播间，不见不散！”
视频的最后，是一个快速闪过的，疗养院废弃大门的照片，铁门上锈迹斑斑，上面用红漆写着一个大大的“死”字。
评论区已经炸了。
“梦酱牛逼！终于要挑战终极boSS了！”
“期待值拉满！我已经准备好瓜子板凳了！”
“楼上的别傻了，那地方真邪门，我三舅家的表哥的同学就去过，回来就疯了。”
“切，都是营销号编的故事，看我梦酱一力破万法！”
张队凑过来看了一眼，嗤之以鼻。
“现在的小年轻，为了红，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闲的。”
曲歌却皱起了眉。
她点开那个叫“小梦酱”的主播主页，粉丝数后面跟着一长串的零。
“张队，她不是一般的小网红。”曲歌把平板递过去，“她是虎鲨平台的探灵区一姐，全网粉丝加起来超过五千万。她说一句话，比很多明星都管用。”
“五千万？”张队愣了一下，“这么多人看一个黄毛丫头装神弄鬼？”
“她不是装的。”曲歌的表情严肃起来，“我看过她以前的直播，她好像……真的能看到一些东西。虽然很浅，但她确实有点不一样。”
齐云瑞也走了过来，他看着视频里那个疗养院的大门，眉头越锁越紧。
“安康疗养院……”他念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有点耳熟。
他回到自己的电脑前，在加密的案件数据库里，输入了这个地名。
搜索结果跳出来的一瞬间，齐云瑞的脸色变了。
“张队，曲歌，你们过来看。”
屏幕上，是一份被标记为“高度可疑”的档案。
【安康疗养院】
【地址：天海市，安康区，废弃精神病疗养院】
【背景：三十年前倒闭，曾发生大规模医患冲突，死伤数十人。后传出闹鬼，被列为灵异禁区。】
【关联案件：无】
【备注：该地块原始图纸由J.c.建筑师事务所于三十五年前设计，后期有过多次改建，图纸丢失。地块现持有人为……青岚慈善基金会。】
“又是孟青岚！”张队一拳砸在桌子上。
“又是江丞！”曲歌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所有的线索，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再次拧在了一起。
这个所谓的“灵异禁区”，根本不是什么鬼故事，而是永恒教的又一个据点！
“这个小梦酱……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的是什么地方。”曲歌看着视频里那个笑得一脸灿烂的女孩，后背一阵发冷。
那不是去探灵。
那是去送死。
“齐队，我们得阻止她！”曲歌急道，“她有五千万粉丝，要是她在直播里出了事，影响太大了！”
齐云瑞没说话，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查一下虎鲨平台一个叫‘小梦酱’的主播，我要她全部的联系方式和行程安排，立刻。”
挂了电话，他看着屏幕上的资料，陷入了沉思。
“我们现在出面，以什么理由？”齐云瑞问，“说那里闹鬼，我们是警察，不信这个。说那里是犯罪窝点？我们没有任何实质证据，光凭一份三十年前的图纸，和一个基金会的名字，连搜查令都申请不下来。”
“而且，”他看了一眼张队，“我们刚拿到最高授权，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为一个小网红，打草惊蛇，值得吗？”
张队也沉默了。
他知道齐云瑞说得对。
他们现在是在打一场战争，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
为了一个不知死活的网红，暴露自己的目标，确实不划算。
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还是一个有巨大社会影响力的公众人物。
就在指挥中心陷入两难的沉默时。
里间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江月瑶走了出来。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色运动服，但脸色依旧惨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她走路的步子很慢，像是在踩着棉花，身上那股子锋利的气息，被一层浓重的疲惫包裹着。
“什么事，这么吵。”她开口，声音沙哑。
“江顾问！”齐云瑞立刻站了起来，“你怎么出来了？你应该多休息。”
江月瑶没理他，她的目光，落在了曲歌的平板上。
屏幕上，预告片还在循环播放，小梦酱那张青春洋溢的脸，和背后阴森的疗养院，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对比。
江月瑶的脚步，停住了。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就那么钉在屏幕上。
“她要去这里？”江月瑶问，声音很轻。
“一个网红，为了流量，不知死活。”张队解释道。
江月瑶没说话。
她就那么站着，看了足足半分钟。
那张原本只是疲惫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齐云瑞从未见过的，极度凝重的神色。
那不是面对强大敌人的警惕，也不是面对邪法的厌恶。
而是一种……看到了某种超出理解范畴，某种绝对禁忌之物的，深深的忌惮。
“齐云瑞。”她突然开口。
“在。”
“用你的权限，用‘烛龙’的名义，立刻联系那个平台，还有这个主播本人。”
江月瑶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屏幕上疗养院的大门。
“告诉她。”
江月瑶的声音，一字一顿，像是在用尽全身力气，把每一个字都砸进空气里。
“那个地方，不是她能碰的。”
“告诉她，如果她非要去……”
江月瑶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她再次睁开眼时，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只剩下了一片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漠然。
“就让她把骨灰盒，提前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