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外的冷风一吹,林潇南的头更晕了,咳嗽止不住地涌上来,撕扯着喉咙和胸腔。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将那个惹事的学生塞进出租车(叮嘱司机务必送到学校宿舍楼下登记),自己则骑上小电动车,昏昏沉沉地往租住的小公寓赶。
她没注意到,一辆黑色的吉普车,一直保持着一段距离,无声地跟在她后面。
直到看着她摇摇晃晃地停好车,脚步虚浮地走进那栋老旧的居民楼,韩彻才将车停在阴影里。他坐在车内,目光紧紧盯着那扇很快亮起暖黄灯光的窗户,眉头锁死。
楼上很快传来隐约的、压抑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听得他心头发紧。
他烦躁地捶了一下方向盘,最终还是推门下车,快步走向街角还亮着灯的24小时药店。
几分钟后,他拎着一袋药,再次站在她那扇老旧的防盗门外。里面咳嗽的声音似乎更重了些。他犹豫了片刻,将药袋轻轻挂在门把手上,然后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咳嗽声顿了一下,然后是窸窣的脚步声。门开了一条缝,露出林潇南苍白而警惕的脸。她看到门把手上的药袋,又看到站在门外阴影里的韩彻,眉头立刻蹙起。
“你干什么?”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明显的抗拒。
“药。”韩彻言简意赅,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你病得很重。”
“不需要。谢谢。请你拿走。”她伸手就要把药袋取下来还给他,动作因为虚弱而有些颤抖。
韩彻却快她一步,用手按住了门板,阻止她关门:“拿着!”
“韩彻!”林潇南有些恼火,更多的却是疲惫和无力,“我们没关系了!我的事不用你管!请你离开!”说着又要强行关门。
两人隔着门缝僵持着。她病中力气微弱,根本抵不过他的力道。一阵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她不得不松开手,扶住门框,咳得弯下腰去,眼泪直流。
韩彻趁这个机会,一把推开门,强势地挤了进去!
“你出去!”林潇南又急又气,边咳边指着门口。
韩彻反手关上门,将药袋放在狭小客厅的茶几上,环顾四周。房间很小,但收拾得还算整洁,只是透着一种临时的、简陋的气息。目之所及,没有任何男性生活的痕迹,只有她一个人的东西。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口莫名一松,随即又被更深的酸涩淹没。她一个人,病成这样,在这个地方……
“把药吃了。”他将退烧药和咳嗽药水拿出来,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不吃!你拿走!出去!”林潇南背对着他,扶着墙,语气激动,却因为虚弱而毫无威慑力。
“林潇南!”韩彻的声音也沉了下来,带着压抑的火气和担忧,“你非要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吗?!”
“跟你无关!”
“吃了药我就走。”他盯着她单薄倔强的背影,退了一步,声音哑了几分。
林潇南咳得浑身无力,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实在没有精力再跟他纠缠下去。她只想让他赶紧离开。她转过身,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药盒和水杯,看也不看,胡乱地把药片吞下去,又灌了几口咳嗽药水,动作大得差点呛到。
“吃了!你可以走了吧!”她把空水杯重重放在桌上,指着门口,胸口因为激动和咳嗽而剧烈起伏,脸颊泛起病态的潮红。
韩彻看着她这副样子,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着。他没动,目光扫过她额角的冷汗和虚浮的脚步,声音低沉:“等你睡着我就走。”
“你……”林潇南气结,却实在没有力气再争辩。高烧和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头脑昏沉得厉害。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踉跄着走向卧室,一头栽倒在床上,扯过被子把自己裹住,背对着门口的方向。
她不想理会他,只想赶紧睡着,睡着了,他就该走了。
药效和高烧的双重作用很快袭来,她陷入一种半昏半睡的状态,意识模糊,只觉得浑身一阵阵发冷,又一阵阵燥热,汗水浸湿了睡衣和床单,黏腻难受。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有人靠近。
一条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着她额角、脖颈的冷汗。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轻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
她本能地想挥开,想拒绝,但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力地蹙着眉,发出极其细微的、类似呜咽的抗拒声。
那擦拭的动作顿了一下,却没有停止。毛巾换了好几次温水,耐心地帮她擦去不断渗出的汗水,带来些许清爽的凉意,缓解了那份黏腻不适。
她能感觉到那专注的、不容忽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属于他的熟悉气息。
委屈、愤怒、无力、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贪恋……各种情绪在昏沉的意识中交织,最终都融化在高热带来的疲惫里。
她彻底失去了意识,沉沉睡去。
韩彻坐在床边,看着她在睡梦中依旧微微蹙着的眉头,看着她被汗水打湿黏在脸颊的发丝,心脏柔软得一塌糊涂,又疼痛难当。
他仔细地帮她掖好被角,调高了空调温度。
夜色深沉,窗外万籁俱寂。
狭小的出租屋里,只剩下她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和他沉默的、久久不曾移开的守候。
他终究,还是无法对她置之不理。
哪怕早已失去了守护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