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的阳光斜照在消防学院训练塔上，给冰冷的钢结构镀上一层金色。
韩彻站在塔下，作训服的领口一丝不苟地扣着，锐利如鹰的目光扫过正在高空作业的学员们。
腰部发力！控制节奏！他的声音穿透引擎轰鸣声，王锐，注意脚下发力点！
被点名的年轻学员王锐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就是这个瞬间，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主安全绳突然崩断！
啊——
惊呼声戛然而止。
那道下坠的身影在韩彻瞳孔中急速放大。世界仿佛被按下慢放键，他看见王锐的身体撞上训练塔边缘，听见骨头断裂的脆响，闻到空气中突然弥漫开的血腥味。
启动应急预案！医护——！
韩彻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每一个指令都精准到位。但他冲向坠落点的脚步出卖了他——那个永远挺拔的身影第一次出现了踉跄。
训练场死寂了一秒，随即陷入混乱。
林潇南刚结束与婆婆的视频通话。屏幕里，阿叙在老家院子里，小短腿跑得踉踉跄跄。韩母笑着说：放心吧，阿叙今天吃了大半碗蛋羹。
挂断电话，屋里突然安静得让人心慌。没有孩子的咿呀声，没有韩彻沉稳的脚步声，只有挂钟滴答作响。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动着李副教的名字。
嫂子，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焦急，训练场出事了，学员坠楼......韩教他......
林潇南手中的玻璃杯滑落，在瓷砖上炸开无数碎片。
韩彻坐在调查组对面，作训服肩头的血迹已经凝固成深褐色。他将训练记录本推到桌面上，动作机械得像在执行程序。
安全绳检查合格，这是记录。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作为主教官，我负全部责任。
根据规定，你需要停职配合调查。
明白。
他起身敬礼，转身时瞥见窗外——那截断裂的安全绳还悬在训练塔上，像道狰狞的伤疤。
凌晨两点，玄关传来钥匙转动声。
林潇南从沙发上惊醒，看见韩彻站在门口阴影里。月光照在他身上，那身染血的作训服像是刚从战场归来。
你......她刚开口就被打断。
别过来。韩彻侧身避开她的触碰，
浴室水声持续了整整四十分钟。林潇南站在门外，听见里面压抑的咳嗽声，像是有人把痛苦生生咽了回去。
当她终于推开门时，看见韩彻撑着洗手台，水珠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滴落。镜子里，那双总是坚毅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
王锐才十九岁。他突然开口，声音破碎，他母亲上周还来队里，说儿子最佩服韩教官......
林潇南轻轻从背后抱住他，感受到他整个背脊都在颤抖。这一次，他没有推开。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儿童房里空荡荡的婴儿床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客厅墙上还贴着阿叙周岁时的全家福。这个曾经充满奶香和欢笑的家，此刻被消毒水味和沉默填满。
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韩彻攥紧的拳头里，握着半截断裂的绳缆——那是他从现场偷偷带回来的。粗糙的纤维深深嵌进掌心，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