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刻,这热闹被一种剑拔弩张的对峙所取代。
一方,是数十个黑袍罩身的巫神教弟子,他们沉默地站着,组成一道人墙,气息阴冷。
另一方,则是百十来个穿着短褐,露出结实臂膀的汉子。
他们手中拿着五花八门的家伙,有的是生锈的朴刀,有的是卸货用的铁钩,甚至还有人拿着扁担。
这些人,一个个面色涨红,眼中满是愤怒。
方才那声怒吼,正是从为首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口中发出。
他胸膛剧烈起伏,指着对面一个巫神教弟子。
“这鬼市是我们游神会的兄弟,一口唾沫一个钉,几十年才有的光景!”
“你们这帮来路不明的黑耗子,说占就占了?”
“还有没有王法了!”
被他指着的那个巫神教弟子,脸上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
“王法?”
“现在,我巫神教,就是王法。”
他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傲慢。
林黛玉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能感觉到,这些叫“游神会”的汉子,身上没有丝毫灵气波动,分明都只是凡人。
凡人,如何与修士抗衡?
络腮胡壮汉身旁,一个年轻些的汉子显然脾气更爆。
他猛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
“我呸!”
“藏头露尾的鼠辈,装神弄鬼!”
“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京城爷们的拳头!”
话音未落,那汉子已然怒吼一声,挥舞着砂锅大的拳头,朝着方才说话的那个巫神教弟子脸上砸去。
这一拳,虎虎生风。
可在场的修士,都能看出其中的破绽百出。
那巫神教弟子甚至连躲都懒得躲,只是轻蔑地抬起一只手。
“砰!”
一声闷响。
那年轻汉子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对方的掌心。
汉子脸上的凶狠瞬间凝固,转为极度的痛苦与不可思议。
他的拳头,仿佛砸在了一块烧红的铁板上,一股钻心的剧痛顺着手臂直冲天灵盖。
巫神教弟子手腕一抖。
那汉子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惨叫着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小六!”
游神会的人群一阵骚动,立刻有人上去将他扶起。
那叫小六的汉子整条右臂都软软地垂着,显然骨头已经断了。
他疼得满头大汗,嘴里却还不干不净地骂着。
“你娘的……有种你今天就弄死老子!”
“一群不敢见光的杂碎……”
那巫神教弟子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杀机。
“如你所愿。”
他抬起手掌,掌心隐隐有黑气缭绕。
就在他要动手之际,旁边另一个巫神教弟子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住手!”
那人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焦急。
“你疯了?”
“这是京城!”
动手那人面色阴沉。
“一个凡人,蝼蚁罢了。”
“不给点教训,不知天高地厚。”
他挣开同伴的手,一步步走向那个还在地上叫骂的汉子。
游神会的人见状,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护在了那人身前,却又不敢真的上前。
那是一种面对天敌时的本能恐惧。
巫神教弟子看着那群色厉内荏的凡人,嘴角的嘲弄更甚。
他不再理会旁人,一掌拍向地上那个汉子的胸口。
这一掌,快如闪电。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在整个溶洞中清晰可闻。
那汉子的叫骂声,戛然而止。
他的胸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下去,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倒在地。
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里面的生机,迅速消散。
死了。
整个溶洞,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风声,火把燃烧的噼啪声,还有众人粗重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游神会的人,呆呆地看着地上那具扭曲的尸体,脸上的愤怒被一种巨大的恐惧所取代。
那个拦着他的巫神教弟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你真的杀了他!”
杀人的弟子,脸上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悔意。
可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异变陡生。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浮现出极度的惊恐。
“噗——”
一口黑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身体。
一道道血色的裂纹,毫无征兆地从他脖颈处蔓延开来,如同蛛网一般,迅速遍布全身。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
周围的人,无论是巫神教的弟子,还是游神会的汉子,都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朝四周散开,空出一大片地方。
那人的皮肤,正片片剥落,露出下面干枯的血肉。
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挣扎,身体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干瘪下去。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就彻底没了声息。
地上只留下了一具如同风干了数十年的干尸,蜷缩在那里,死状可怖。
林黛玉一张俏脸,早已没了半点血色。
她死死地攥着淬月剑的剑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血腥而诡异的一幕,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
她下意识地抓住了陈玄的衣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汲取到一丝安全感。
游神会那边,那个络腮胡的壮汉看着地上两具尸体,一个胸口塌陷,一个化为干尸,浑身都在发抖。
他终于明白,自己招惹的,是一群什么样的怪物。
他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我们走!”
他一把抱起地上小六的尸体,对着巫神教的方向,恨声道。
“这笔账,我们游神会记下了!”
说完,便带着剩下的人,头也不回地朝着来时的通道退去。
脚步声杂乱而仓皇,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
巫神教的人,没有去追。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那具诡异的干尸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心有余悸的恐惧。
除了他们,溶洞的阴影里,还站着几个零散的身影。
那些是鬼市里其他的散修。
他们看着那具干尸,神色各异,但更多的是一种了然与忌惮。
死寂中,林黛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靠近陈玄,声音都在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