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刚往前挪了两步,旁边的大白突然“嘎嘎”叫着窜上前半步。
雪白的翅膀“哗啦”一下张开,像块小盾牌似的把水丫挡在身后。
它歪着脖子,黑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九皇子。
喉咙里还发出低沉的“咕嘎”声,那模样活像在说“不许过来”。
水丫被大白护在身后,指尖悄悄攥紧了竹筐背带。
——方才救人时的利落劲儿散了大半,耳根悄悄泛红。
她从大白翅膀底下探了半个脑袋,抬眼瞅向九皇子:
老人家满头银发梳得整齐,脸上堆着笑。
眼角的纹路都透着温和,倒不像有恶意的。
她抬手轻轻抚了抚大白的羽毛,细声细气地哄着:“大白,别闹。”
大白不情不愿地收了收翅膀,却仍梗着脖子守在旁。
时不时“嘎嘎”叫两声,像是不要让她掉以轻心。
水丫这才往前站了半步,双手在身前悄悄绞着衣角。
朝九皇子弯了弯腰,声音还有点发怯:“老、老先生好,俺是水丫。”
九皇子当即就明白了,这水丫姑娘怕生!
连忙放缓语气,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像怕吓着她似的:
“水丫姑娘不必多礼,方才看你救那老人家,手法又快又稳,真是好医术。”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她的竹筐,装作随意地问道:
“这般能耐,定是拜了高人吧?”
“先前听村民说,有位道长教过你?”
水丫点点头,手指抠着竹筐边缘:
“是、是道长教的,他说俺合适,便传了些本事。”
她没敢多提其他,只含糊带过。
九皇子听完,脸上的笑慢慢敛了,轻轻叹出一口气。
——那叹声又轻又沉,倒真像个愁到骨子里的老人家。
他垂着眼瞅着沙滩细沙,声音也低了些:
“姑娘有这般机缘,真好……不像俺家那孙儿,命苦。”
水丫本就怕生,见他突然低落,更有些无措。
可瞧着老人家满头白发耷拉着,又忍不住软了心,小声问道:
“老先生,您、您孙儿咋了?”
“俺看您这样,怪不好受的。”
“他今年刚十岁,”九皇子抬眼,眼里竟似蒙了层雾,语气里全是愁:
“打生下来眼睛就看不见……”
“这些年,老夫带着他跑遍了地方,找了多少名医,都没用。”
他盯着水丫,眼神里带着点期盼,又不敢太急:
“方才听村民说,你的本事是道长教的。”
“姑娘可知那位道长如今在哪?”
“老夫想着,若能找到他,说不定俺孙儿还有救……”
水丫抿了抿唇,摇摇头说道:
“道长走了好多年了,走的时候没说去哪,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九皇子眼神暗了暗,随即又抬眼,放软了姿态,语气里带着恳求:
“那姑娘……你能不能试试?”
“方才你救那老人家,那般凶险都能救回来,你医术这么好,说不定能有办法?”
水丫被他说得慌了神,连忙摆手:
“俺、俺不行!天生眼盲的病,俺没治过,道长也没教过俺这个……”
“俺怕治不好,耽误了。”
“姑娘别慌,”九皇子连忙打断她,语气又温和又笃定:
“你方才救那老人家,不也是临危不乱?”
“你有真本事,就是自己没察觉。”
“再说,就算试试也好,俺孙儿他……”
话到一半,他又叹口气,那模样瞧着实在可怜。
水丫攥着背带的手指松了松,心里来回打鼓。
——俺确实没治过天生眼盲,可看着老人家这么愁,又实在不忍心。
她犹豫半天,才小声问道:“您孙儿……现在在哪?离这儿远不远?”
“在京都,”九皇子连忙说道,语气里透出点光,又怕吓着她,赶紧补了句:
“要是姑娘愿意,路上的事都不用你操心。”
“老夫都安排好,保准让你顺顺当当的。”
水丫咬了咬唇,垂着眼想了好一会儿,才抬头:
“俺、俺得跟家里人商量下……”
“俺从来没出过远门,京都那么远,得问问俺爹娘。”
九皇子一听,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脸上又堆起和蔼的笑,连忙点头:
“该的,该的!这事肯定要跟家里人说,不急,你慢慢商量,老夫等着就是。”
他怕逼得太紧反而让她反悔,又笑着补了句:
“你放心,老夫不是坏人,老夫就住在你们村贝子家。”
“只求给孙儿个希望,等你跟家里人合计好了,老夫再找你细说。”
水丫看着他退开,又拽了拽大白的羽毛。
大白这才收了翅膀,蹭了蹭她的手背,“嘎嘎”叫两声,像是在安慰她。
她站在原地,望着九皇子远去的背影,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去京都治眼盲,俺真能行吗?
九皇子回到年轻仙师家里,正好遇见正要找他的年轻仙师。
对方看见他率先开口道:“哎呀,九皇子,您去哪了?”
“方才还见您在院里,这转眼就不见了,可让本仙师一阵好找!”
九皇子温和地说道:“刚才瞧见你们村水丫姑娘在海边救人,便多瞧了两眼。”
“哦,水丫姑娘啊?”
“她医术确实了得,当年道长可没少教她东西!”
这话里带着点酸味,九皇子一下就听出来了,连忙追问道:
“听仙师这语气,您也知道那位道长?”
年轻仙师先是瞅了瞅周围,见没人注意这边,才把九皇子拉到一旁,小声道:
“不知九皇子平日里可曾留意过江湖事?”
九皇子说道:“略有耳闻,不知仙师提的是哪一件?”
“还能是哪件?自然是前两年蓬莱仙境那桩事!”
九皇子一愣,略带不解地说道:
“蓬莱仙境那事可不小!”
“听说当时江湖高手撞上大魔头,死伤大半。”
“——还死了两位宗师,伤了两位,另有一位疯了、一位废了。”
“江湖势力格局都因此变了大半。”
“这么大的事,本皇子自然听过,仙师为何突然提这个?”
年轻仙师压着嗓子,生怕被外人听见,低声道:
“九皇子您也知道,本仙师从前不过是个打杂的小伙计。”
“全凭机缘巧合,才修得这身仙法。”
九皇子连忙摆手:“仙师过谦了。”
年轻仙师接着说道:
“其实我自己也清楚,我没什么大志向,平日里多是硬撑罢了。”
“在仙途上怕是走不太远,所以刚修得仙法,第一念头就是找个靠山。”
九皇子点了点头,没多言语,只示意他继续说。年轻仙师又道:
“当年我还是小伙计时,无意间听少庄主提起。”
“先前那大魔头,正是道长亲手斩的。”
“这些年我一直崇拜道长,您瞧我这身行头,都是学着道长的样子来的!”
听他这么说,九皇子略有所思:
看来这位道长才是位真正的高人,不知何时才能有缘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