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砧营地内,午夜时分。雨水敲打着铁皮屋顶,发出单调的声响。指挥所里却灯火通明,烟雾缭绕。驻守此地的马库塔营长正和几个连长围坐在一起,就着罐头肉和走私来的威士忌吹嘘着。
“外面那些泥腿子叛军和不知来历的杂碎,也就敢偷偷摸摸打冷枪!” 马库塔灌了一口酒,满脸通红地拍着桌子,“看看我们这里!五百多条好汉,轻重机枪几十挺,子弹炮弹堆满仓库!谁敢来碰?借他们十个胆子!”
“就是!营长说得对!” 一个连长谄媚地附和,“咱们这‘铁砧’可不是白叫的,谁来碰,谁就得头破血……”
他的话音未落——
砰!砰!砰!
几声清脆的、不同于雨声的枪响,极其突兀地从营地外围哨塔方向传来,瞬间打断了屋内的喧嚣。
几人脸上的醉意和得意瞬间凝固。
“什么声音?!”
“哨塔开枪了?”
他们慌忙起身,有的去抓靠在墙边的步枪,有的下意识地趴低。
紧接着,一种让他们灵魂颤栗的、尖锐的呼啸声划破雨夜的长空!
咻——咻——咻——!
轰!轰!轰!轰……!
密集的、几乎分不清点数的爆炸声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营地的各个角落!火光在窗外接连腾起,撕裂了黑暗,震波让指挥所的木板墙都在颤抖,灰尘簌簌落下。
“炮击!是迫击炮!” 马库塔营长脸色煞白,声嘶力竭地吼道,刚才的狂妄被巨大的恐惧取代。
卡桑加一营和三营的迫击炮群,开始了第一轮毁灭性的齐射!炮弹像不要钱一样,精准地覆盖了营房、机枪阵地、车辆停放区以及指挥所周边。巨大的爆炸声连成一片,整个营地瞬间陷入火海和混乱之中。
有人试图发动停在附近的卡车,想要强行冲出去。车辆刚冲出几步,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火箭弹就将其变成了燃烧的铁棺材。更有一些吓破胆的士兵,丢弃了武器,徒劳地想要翻越铁丝网,或者钻进雨林。迎接他们的是黑暗中精准而冷酷的点射,子弹从不同的方向飞来,将这些逃兵一个个撂倒在泥泞中。
在迅速而残忍地掐灭了任何突围的可能后,迫击炮的轰击模式改变了。不再是密集的齐射,而是转为一种更令人窒息的节奏——每分钟,都有一发炮弹带着死神的尖啸落下,随机地炸在营地的某个位置。
咚……(间隔一分钟)……轰!
咚……(间隔一分钟)……轰!
这种不确定的、持续不断的死亡威胁,比之前的狂轰滥炸更加折磨人。营地里的政府军士兵被这种“轮射”折磨得濒临崩溃,他们蜷缩在残破的工事里,听着同伴的惨叫,感受着脚下大地不时传来的震动,不知道下一发炮弹会落在谁的头上。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凌迟。
煎熬,持续了整整一夜。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雨水也渐渐停歇时,炮击终于完全停止了。营地已经一片死寂,除了偶尔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再也听不到任何有组织的抵抗或逃跑的声音。
半耳和丧彪派出了数个精锐的侦察小组,如同幽灵般潜入还在冒烟的营地。
他们看到的,是一片地狱般的景象。被炸塌的营房下压着尸体,散兵坑里堆满了被弹片撕碎的残骸,开阔地上遍布着焦黑的弹坑和扭曲的金属。少数幸存下来的,也大多是缺胳膊少腿、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伤兵,眼神空洞,充满了绝望。
侦察兵们沉默地执行着命令,用刺刀或手枪,逐一帮助这些伤兵“解脱”。没有怜悯,没有犹豫,只有效率。
当最后一声零星的枪响在营地内消失,半耳和丧彪才带着主力,正式踏入了这片已经被彻底摧毁的据点。
两位营长站在废墟中央,环视四周。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血腥和焦糊味。
“清理战场,动作要快。” 半耳的声音沙哑而平静。
丧彪则已经指挥着他三营的士兵,如同工蚁般开始搬运那些堆积如山的弹药箱、完好的武器、粮食袋和医疗物资。骡马和缴获的还能发动的车辆被充分利用起来。
此刻,距离季博达规定的四十八小时行动时限,已经所剩无几。
两个营的士兵高效地运作着,带走了他们能带走的一切。当最后一批物资被运离,这座曾经被戈桑少将寄予厚望的“铁砧”屯兵点,彻底变成了一座寂静的、布满死亡的空壳。半耳和丧彪对视一眼,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是默契地打了个手势。
部队如同退潮般,迅速而有序地撤离,消失在黎明后湿漉漉的雨林之中,只留下身后一片死寂的废墟,诉说着昨夜那场短暂而残酷的死亡协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