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老师的哨子吹得跟杀猪似的，颜昔抱着个破皮篮球站在三分线外，手指抠着球面上磨秃的纹路，指节都发白了。这球是从器材室最底层翻出来的，侧面鼓了个包，跟长了个瘤子似的，拍在地上能跑偏半米远。
“体测考投篮你怕个屁啊。” 林小满在旁边压腿，校服裤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肚子直打颤，“上次模拟考你投了个三不沾，球直接飞到场边砸中校长的保温杯，全校都知道高二（3）班有个投篮能砸校长的人才。”
颜昔把球往地上狠狠一拍，篮球 “啪” 地弹起来，不偏不倚砸在她膝盖上，疼得她龇牙咧嘴直吸凉气：“我连球都运不明白！刚才试了三次，两次砸脚，一次砸到自己后脑勺。” 她揉着膝盖瞪着那破球，“早知道报游泳班了，就算游不动，狗刨也能扑腾两下，总比在这儿被篮球家暴强。”
“就你那狗刨式？” 林小满直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上次去水上乐园，你在儿童池都能呛水，还敢说游泳？我问过体育委员了，今天江屿他们篮球队加训，让他教教你，总比你在这儿跟篮球比谁头铁强。”
正说着，颜昔就看见江屿抱着个崭新的篮球从器材室出来，蓝色球衣的领口湿了一大片，汗珠子顺着发梢往下滴，滑过下巴颏儿，钻进锁骨窝里。他把球往地上一砸，“咚咚咚” 的节奏跟敲鼓似的，弹起来的高度都不带变的，看得颜昔眼晕。
“江屿！” 林小满扯着嗓子喊，趁颜昔不注意，猛地把她往前推了半米，差点让她跟大地亲密接触，“救救我们家颜昔！体测要是挂了，她就得跟体育老师每天天不亮晨跑了，到时候我们全宿舍都别想睡安稳觉！”
江屿的目光落在颜昔怀里那个歪瓜裂枣的篮球上，嘴角抽了抽：“就她？能把球抱稳就不错了，上次在食堂看见她端餐盘都能把汤洒自己一身。”
“你少瞧不起人！” 颜昔被戳到痛处，把球往地上使劲一拍，结果用力太猛，篮球跟长了腿似的，骨碌碌滚向边线，差点砸到正在压腿的篮球队队友。那男生嗷地一声跳起来，捂着屁股瞪她：“同学，你这是练投篮还是练扔炸弹呢？”
颜昔脸一红，赶紧追过去捡球，刚跑两步，鞋带 “啪嗒” 松开，踩在脚下差点绊倒，幸好手快抓住了场边的栏杆，不然就得结结实实摔个狗吃屎。
江屿抱着胳膊靠在篮板下，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声音都带着颤：“需要帮忙吗？比如先教你系鞋带？我看你这水平，先学会走路再学打球比较靠谱。”
“不用你管！” 颜昔捡起球，胡乱把鞋带往脚踝上缠了两圈，学着别人的样子弯腰运球。刚拍了两下，球就跟涂了油似的飞出去，“哐当” 一声撞在旁边的铁架上，弹回来正好砸在她后脑勺。疼得她眼前发黑，捂着脑袋蹲在地上，眼泪都快疼出来了。
“笨死了。” 江屿走过来，篮球鞋的鞋钉在水泥地上擦出 “刺啦” 的声响。他站在颜昔身后，弯腰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校服袖子渗进来，还带着点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像是柠檬味的。“手腕用力，不是用胳膊甩，你这是要抡大锤啊？”
颜昔的后背差点贴上他的胸膛，吓得呼吸都乱了，感觉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江屿的手指带着点薄茧，捏得她手腕微微发麻，却又没用力到疼的地步。篮球在两人手下有节奏地弹跳着，“咚咚咚” 的声音像是敲在她的心尖上。
“看到没？”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点憋不住的笑意，“就像你玩吃鸡压枪，得稳住手腕，不然子弹全飞天上打鸟去了……”
话还没说完，颜昔突然抬脚往他鞋上踩，帆布鞋底结结实实碾过他雪白的运动鞋面，留下个灰扑扑的印子。江屿疼得 “嘶” 了一声，猛地抽回手，龇牙咧嘴地跳开：“你干嘛？报复社会啊？我这鞋昨天刚刷的！”
“谁让你靠那么近。” 颜昔抱着球往后退了两步，脸颊烫得能煎鸡蛋，“我自己练就行，不用你假好心。” 她再次弯腰运球，篮球却像故意跟她作对似的，刚离手就往旁边窜，直奔排水沟而去，幸好她反应快，扑过去一把按住，不然这球就算交代在那儿了。
江屿拎着球走回来，指着自己鞋面上的灰印子，气笑了：“还嘴硬呢？刚才是谁差点被球砸成脑震荡？就你这水平，体测能得十分都算体育老师放水。” 他把球塞回颜昔怀里，这次站在她侧前方，保持着一胳膊的距离，“再来一次，手腕放松，跟着我的节奏来，别跟球有仇似的。”
颜昔盯着他鞋面上那个显眼的灰印，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她学着江屿的样子屈膝，手指刚碰到球面，就被他用手背轻轻拍了下：“手指张开点，跟抓着只刚出炉的烤红薯似的，别攥那么紧，你想把球捏爆啊？”
阳光穿过篮球架的铁网，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阴影。颜昔跟着他的口令运球，篮球还是时不时跑偏，但总算没再脱手飞出去。江屿的影子和她的影子在地上交叠在一起，歪歪扭扭的，像两只刚学会走路的小企鹅在跳舞。
“不错啊，” 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了点，“比上次你玩吃鸡开车冲进沟里强多了，至少这次没把自己带沟里去。”
“那是意外！” 颜昔被戳到游戏里的黑历史，手一抖，球又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砸在路过的赵野头上。那家伙抱着头嗷嗷叫：“谁啊！谋杀啊！想灭口也别用篮球啊！” 看清砸他的是颜昔，立刻眉开眼笑，挤眉弄眼地说：“哟，小两口在这儿练球呢？江屿，你这教学方式不行啊，得手把手教才有效果。”
“练你的球去！” 江屿抓起旁边一个备用篮球就往赵野身上砸，赵野抱着头窜得比兔子还快，边跑边喊：“晚上必须请吃饭啊！庆祝颜昔同学成功学会运球不砸自己脑袋！”
球场上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远处队友拍球的 “砰砰” 声和体育老师吹哨的声音。颜昔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刚才胡乱缠的鞋带又松了，耷拉在地上跟两条小蛇似的。手腕上被江屿握过的地方还残留着温度，像贴了块暖宝宝，热烘烘的。
“鞋带。” 江屿无奈地叹了口气，弯腰帮她把鞋带解开重新系。他的手指很灵活，三两下就绕出个漂亮的蝴蝶结，“你这鞋带跟你有仇啊？上次玩吃鸡你蹲草里被蛇咬，就是因为鞋带松了摔了一跤，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颜昔的心跳跟按了快进键似的，“咚咚咚” 响得厉害，耳朵里嗡嗡的。她能闻到江屿发间的洗发水味，混着点淡淡的汗味，居然不难闻，像是夏天晒过的被子那种味道。等她回过神来，江屿已经站起来退开两步，指着篮筐说：“试试投篮？我不碰你，就在这儿看着，投不进也没人笑你。”
颜昔抱着球磨磨蹭蹭走到罚球线，学着别人的样子踮脚起跳，结果动作太急，篮球还没脱手，人先往前扑了半步，差点劈个叉，吓得她赶紧站稳，脸都白了。
江屿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一手扶着篮板，一手捂着肚子，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你这是跳芭蕾还是投篮啊？我看你去学跳舞比学打球靠谱多了，至少摔着还能好看点。”
“要你管！” 颜昔气鼓鼓地把球往地上一砸，转身就走，刚走两步，背包带就被人抓住了。帆布包上的篮球钥匙扣晃来晃去，撞在拉链上 “叮叮当” 响个不停。
“再投一次。” 江屿把球捡起来塞给她，掌心的汗蹭在球面上，留下几个湿乎乎的指印，“这次我帮你挡着，就算投到隔壁操场去，也没人敢笑你。”
颜昔盯着他泛红的耳根，心里那点气突然就没了。她深吸一口气，抱着球助跑半步，手腕轻轻一翻，篮球划了个歪歪扭扭的弧线，居然擦着篮筐滚了进去。
“中了！中了！” 林小满从场边蹦起来，比自己中了五百万还激动，挥着胳膊喊，“颜昔你太牛了！这都能进！”
颜昔愣住了，看着在地上打转的篮球，突然 “噗嗤” 一声笑出来。江屿靠在篮板上，嘴角弯得像月牙，阳光落在他睫毛上，亮晶晶的：“还行啊，比你玩吃鸡扔手雷强点，那次你把手雷扔自己脚边，把我炸得只剩个三级头。”
“那是意外！” 颜昔抱起球往场外走，故意把钥匙扣晃得叮当响，“本姑娘天赋异禀，学什么都快，再练两天，虐你没问题。”
江屿跟在她身后，脚步轻快得像踩着弹簧：“明天还练吗？我带个新球来，免得你总说球太旧影响发挥，那个破球我看扔垃圾桶都嫌占地方。”
“再说吧。” 颜昔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没真的拒绝。风吹起她的校服衣角，露出里面印着小熊的 t 恤，和书包上晃悠的篮球钥匙扣形成了奇妙的反差。
林小满凑过来，用胳膊肘撞了撞她的胳膊：“可以啊你，刚才某人看你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耳朵红得跟番茄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喜欢你。”
颜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果然滚烫滚烫的。她回头看了眼，江屿正被队友拉着讨论战术，却时不时往这边瞥，眼神软乎乎的，像被阳光晒过的棉花。
远处的哨声又响了，是体育老师在催集合。颜昔抱着篮球往教学楼走，指尖还残留着篮球的粗糙触感，和刚才被江屿握过的温热。她低头看了眼书包上的钥匙扣，突然觉得这黑黢黢的小东西，好像也没那么难看了。
明天要不要穿那双带防滑垫的运动鞋呢？颜昔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嘴角忍不住往上扬。或许，学打篮球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能看到某个人因为她投进一个球，笑得比赢了比赛还开心。
篮球场的篮板还在微微晃动，刚才颜昔投进的那个球滚到江屿脚边。他弯腰捡起来，指尖摸到球面上残留的温度，突然傻乎乎地笑了。赵野凑过来，一胳膊勾住他的脖子：“笑什么呢？捡到钱了？是不是觉得颜昔投球的样子特别可爱，瞬间心动了？”
江屿把球往他背上一砸，却没真的用力：“晚上我请吃饭，叫上林小满，地点你定。”
“哟，开窍了？” 赵野笑得一脸不怀好意，挤眉弄眼地说，“要不要买束花？就买向日葵，跟颜昔似的，看着就阳光，保证一送一个准。”
“滚蛋。” 江屿笑着推了他一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教学楼的方向。夕阳把走廊的影子拉得老长，好像能一直延伸到某个人的脚印里，暖融融的，像刚打完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心里满得快要溢出来。
颜昔回到宿舍，刚把篮球放下，林小满就凑过来，一脸八卦：“说真的，你觉得江屿怎么样？我看他对你挺不一样的，平时对别的女生，他连句话都懒得说。”
“就那样呗。” 颜昔假装整理书包，手指却无意识地摸着那个篮球钥匙扣，“打球还行，就是嘴太欠，跟赵野一个德行。”
“你可拉倒吧。” 林小满翻了个白眼，“刚才他帮你系鞋带的时候，那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我在旁边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老实说，是不是对人家也有点意思？”
“胡说什么呢。” 颜昔的脸又红了，拿起一本书往林小满头上拍，“赶紧收拾东西，不是说要去食堂抢糖醋里脊吗？去晚了就没了。”
林小满笑着躲开：“急什么，有人请客呢。” 她凑到颜昔耳边，压低声音，“我跟你说，江屿刚才偷偷问我你喜欢吃什么，我说你最爱吃辣条、糖醋里脊和草莓蛋糕，他记小本本上了，你说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颜昔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软的。她没说话，嘴角却忍不住上扬，抓起书包往外走：“快走快走，再不去真没了。”
食堂里人声鼎沸，颜昔刚坐下，就看见江屿和赵野端着餐盘过来。江屿的餐盘里，糖醋里脊堆得像小山似的，还放着两块草莓蛋糕。
“喏，给你的。” 江屿把蛋糕往颜昔面前一推，耳朵有点红，“刚才林小满说你爱吃这个。”
颜昔看着眼前的蛋糕，心里甜滋滋的，像揣了罐蜂蜜。她抬头对上江屿的目光，两人都赶紧低下头，却在桌子底下偷偷笑了起来。
赵野在旁边看得一脸嫌弃：“我说你们俩能不能别这么腻歪？吃饭呢，秀什么恩爱，狗粮都快吃饱了。”
“吃你的饭吧，哪那么多话。” 江屿拿起一块排骨塞到赵野嘴里，堵住了他的嘴。
颜昔咬了一口草莓蛋糕，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她偷偷看了眼江屿，他正低头吃饭，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睫毛长长的，居然有点好看。或许，有个人陪着一起练球，一起吃饭，也是件挺不错的事。
吃完饭，江屿突然说：“明天下午有空吗？我带你去器材室拿个新球练，那个破球实在没法用，再练下去，我怕你没学会打球，先被球揍出脑震荡。”
“再说吧。” 颜昔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明天穿什么衣服了。
看着颜昔和林小满离开的背影，赵野撞了撞江屿的胳膊：“可以啊兄弟，进展挺快啊，这蛋糕一送，估计差不多了吧？”
江屿没说话，只是看着颜昔的背影，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第二天下午，颜昔果然准时来到篮球场，脚上穿了那双带防滑垫的运动鞋。江屿看到她，眼睛亮了亮，从器材室拿出一个崭新的篮球：“试试这个，手感比那个破球好多了。”
颜昔接过球，指尖传来光滑的触感，忍不住笑了：“算你有点良心。”
“那是，” 江屿挑眉，“也不看是谁教你，保证让你体测轻松过关。”
阳光洒在篮球场上，两个身影在球场上跑来跑去，时不时传来笑声和拌嘴声。篮球撞击地面的 “咚咚” 声，像是在为这段悄悄萌芽的感情，打着欢快的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