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比比东无声却强有力的敲打,与“寂静少女”凶名如同实质般扩散的双重作用下,前段时间如同苍蝇般围绕着藏书楼嗡嗡作响的明面风波,终于肉眼可见地平息了下去。那些或明或暗、带着各种目的的窥探视线大幅度减少,敢于再次踏入这片区域的人,也基本恢复了以往那些真正前来查阅典籍、或是遇到修炼疑难前来寻求指点的学员和低阶魂师。
只是,他们的态度与以往已然天壤之别。每一个走向那个角落的人,都如同朝圣般,带着十足的恭敬,甚至可以说是小心翼翼。问询时言辞谨慎,语气谦卑,得到回答后无论是否解惑,都会恭敬行礼,然后迅速退开,绝不敢多停留一瞬,多说一句废话。
云闲终于如愿以偿,过上了她梦寐以求的、近乎完美的“安静”日子。
每天可以睡到阳光透过窗棂,懒洋洋地起身,慢悠悠地踱步至藏书楼。墨渊似乎总能提前泡好一壶香气氤氲、品质上佳的热茶,温度恰到好处地等着她。然后,她便可以像一株找到了最适宜土壤的植物,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或许是某本记载着失传魂导技术的孤本,或许是尝试用数据之眼构建更复杂的多属性魂力融合模型,又或者,仅仅是进行那些外人无法理解、却对她至关重要的精神力精细操控练习,不断探索着“寂静王座”权能在微观层面的更多应用可能。
这种心无旁骛、全身心投入到自己感兴趣领域的状态,让她感到了久违的、发自灵魂深处的舒坦与满足。数据之眼没有了外界频繁的干扰,解析效率显着提升,对斗罗大陆底层能量规则与运行逻辑的理解,正在以稳定的速度逐步加深,许多之前模糊的推论得到了验证,新的猜想也不断涌现。
墨渊,依旧是那个沉默却无比可靠的盟友。他如同藏书楼里一道固定的影子,负责过滤掉那些极少数依旧不长眼、或是心怀某种侥幸心理的打扰。偶尔,他会与她分享一些新寻到的、口感奇特的茶叶,或者一些更加残破、字符都难以辨认的古老文献碎片。两人之间那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在共同经历了这场由她主导掀起的风波之后,似乎被打磨得更加圆融牢固,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外人无法介入的平衡场。
一切表象,仿佛都回归了最初的平静,甚至比最初她刚来到藏书楼时,那种还需要小心伪装、暗中观察的阶段,更加令人心旷神怡。
然而,云闲并没有被这看似岁月静好的表象所迷惑。数据之眼那超越常理的敏锐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时刻扫描着周围的环境。她能清晰地捕捉到,在那些看似寻常、恭敬有加的来访者中,依旧混杂着一些能量等级更高、隐匿技巧更为精湛高超的存在。他们的窥探不再张扬,而是如同经验丰富的猎手,更加耐心,更加隐蔽,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无色无味的毒液,缓慢地渗透、观察。
而且,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武魂殿最高处,或者说直接来自于教皇比比东的那道“关注”,其等级和强度,已经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截然不同的层面。那不再仅仅是好奇与审视,更像是一种全方位的、立体化的研究与监控,一张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大网,带着冰冷的理性与掌控欲,将她所在的这片空间牢牢笼罩。
她知道,“寂静少女”的名号既然已经打出去了,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再想收回来,或者假装一切从未发生过,重新回到那种被所有人忽视、可以彻底隐匿于尘埃中的状态,已经是绝无可能。眼下这来之不易的平静,不过是猛烈风暴过后,能量暂时平衡所形成的一段脆弱真空期,是各方势力在震惊之后,需要时间重新评估风险、调整策略、协调利益的间歇。
更大的、更复杂的麻烦,很可能正在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悄然孕育、积蓄着力量。
这天下午,云闲正尝试着用精神力构建一个极其复杂的、模拟“七宝琉璃塔”多重属性辅助效果的微型魂力增幅场域(这纯粹是出于她对能量结构与应用原理的学术研究兴趣,以及验证数据之眼推演能力的目的),忽然,数据之眼的预警模块轻微触动,一股熟悉而又带着一丝与往日不同的、难以掩饰的急切与焦虑的气息,正以一种比平时更快的速度,朝着藏书楼的方向而来。
是胡列娜。
与之前几次或带着试探、或怀着感激的来访截然不同,这一次,胡列娜那张妩媚动人的俏脸上,失去了往日的从容与光彩,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显而易见的焦虑,甚至……眼底深处还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她的魂力波动也失去了平日的圆融顺畅,显得有些紊乱和躁动,仿佛体内正有什么东西在失控的边缘挣扎。
云闲微微蹙起了眉头。她发自内心地不想再卷入任何额外的麻烦之中,尤其是与黄金一代相关的麻烦,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绝对不会是什么易于解决的小事。这与她追求“清净”、安稳“摸鱼”的核心目标严重背道而驰。
胡列娜几乎是脚步匆匆地赶到角落,先是异常恭敬地、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如同面对师长般,对着云闲和旁边仿佛在假寐的墨渊深深行了一礼,然后才抬起那双此刻写满了无助与惶惑的美眸,望向云闲,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失去了往日的甜美:
“云、云管理员,万分抱歉打扰您的清净……我、我遇到了一件非常奇怪,也非常可怕的事情,是关于我的武魂……它、它最近好像出现了一些……非常不好的异常变化。我找不到老师,殿内其他的前辈们也看不出所以然,我……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只能冒昧前来,恳求您的帮助……”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走投无路的绝望与最后一丝希冀的光芒,那脆弱而无助的模样,与平日里那个自信飞扬、妩媚动人的黄金一代形象,形成了极其鲜明的、令人侧目的反差。
云闲静静地看着她,数据之眼瞬间启动最高精度扫描模式,无形的波动笼罩住胡列娜。【目标:胡列娜。武魂:妖狐。状态:能量核心出现异常高频波动,稳定性下降。检测到微弱但性质不明、具有侵蚀性与混乱特性的外来能量干扰,与宿主自身魅惑精神属性产生强烈冲突,导致武魂本源躁动不安,已有初步反噬迹象。能量干扰源疑似……外附魂骨?精神凝聚体?信息不足,无法精确判定……】
麻烦,果然不会因为暂时的威慑而真正远离。它总会换一种形式,在不经意间,再次找上门来。
云闲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她看着胡列娜那双充满了卑微恳求与深入骨髓恐惧的眼睛,明白这一次,恐怕无法再像之前那样,简单地用“不清楚”、“不知道”或者一句冰冷的“按规矩来”就能轻易打发过去了。
表面的宁静,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了新的涟漪。而这一次的波澜,似乎比之前的武力挑衅,更加隐秘,也更加……棘手。新的风暴,已在这看似平和的午后,悄然掀起了序幕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