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策英注意到他的视线,神色未变,目光却陡然冷了下来。
“二郎和夫人站在棚外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是。”顾廷烨立刻回神,带着盛明兰走进棚内,向主位行礼。
盛明兰看向吴大娘子,关心道:“今日怎么没见四姐姐?”
“她啊,前些日子在府中不小心摔了一跤,早产了,幸好老天保佑,母子平安。”
“也多亏了王妃当日送来的百年老参,真是帮了大忙。”
盛明兰心中冷笑,什么早产,分明是在婚前便已经珠胎暗结,怕别人知道,才找的借口罢了。
林噙霜唇角噙着淡而柔的弧度:“不说这个了。”
她反手轻轻拉了拉赵策英的手臂:“还是王爷同他们说吧。”
“嗯。”赵策英开口:“二郎,王妃今日兴致不高,听说你们二人马球技艺高超,便想看你们夫妇上场打一场。”
“自然没问题。”顾廷烨爽快应了下来,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一展身手,好歹也能被多看两眼!
“是……”盛明兰低声应道。
她是喜欢打马球,但并不喜欢被人如跳梁小丑般观看,尤其是那个人是林噙霜!
但尊卑有别,她也只能将不甘心狠狠压下。
鞠场上,见顾廷烨和明兰上场,齐衡立刻将一名即将上场的人换了下来:“这一场,我去。”
赛况顿时格外激烈,一行人纵马挥杆,各显技艺,顾廷烨和盛明兰两人果然配合默契,不过多时,便已经接连进了数球。
齐衡骑着马挤到盛明兰旁边,明面上是争夺马球,实则目光紧紧盯着她。
“小公爷这是做什么?”盛明兰加速一下将马球击飞出去。
齐衡紧紧跟上:“我就是想见你一面!”
“……”顾廷烨从两人身旁略过,这两个人说什么废话!
‘砰’一声,他将马球击飞,精准进球,他看向主棚的方向,意气风发,十分得意。
赵策英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冷哼一声,端过桌上的蔷薇露,舀起一勺,温柔的递到林噙霜唇边,“渴不渴,尝一口?”
“嗯。”她垂眸饮下那一勺的蔷薇露。
谁知,就错眼片刻,场上惊变,盛明兰的马突然发狂,猛的将她掀落在地,马蹄重重踩过她的胸膛肚腑。
‘噗’一声,鲜血瞬间自她口鼻间涌出。
几乎是同时,顾廷烨身下的马竟也突然狂躁起来,竟让他一个力大无穷,身手格外不错的人都无法控制!
下一刻!他就被狠狠摔落马背,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嘎吱’脆响,马蹄重重踩过他的腿骨。
他一声闷哼!额角青筋暴起!腿恐怕断了!
接连两个人出事,看棚处顿时乱了起来,传来阵阵女眷的惊呼声。
林噙霜也吃惊的站起身:“怎么会这样,策英,我们过去看看。”
“好。”赵策英紧紧握着她的手,两人一同向鞠场走去。
只是,她是真有些奇怪,只让人对盛明兰的马动了手脚,顾廷烨的马怎么也出了问题,是谁下的手呢?
她瞥了一眼身旁的人。
赵策英面色如常,无半分心虚:“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林噙霜眉头微蹙,略有几分虚假的愧疚,“说起来,都是我让他们二人上场,才会出事。”
她语气担忧:“我看顾二夫人伤的不轻,不如把她接到王府好生调养吧。”
调养到死吗?顾廷烨那个混球居然觊觎他的王妃!
赵策英顿时没意见:“你开心就好。”
就这样,顾家二夫人被送到桓王府调养身体,在太医令的照料下,内伤很快便好了大半。
至少已经能自行起身,甚至在侍女的搀扶下可以在屋内缓慢走动。
只是,她心中始终惴惴不安,林噙霜将她弄到桓王府一定没安好心,她必须尽快离开。
可林噙霜一定不会轻易放她走,怎么办?是不是该想办法给顾廷烨送信,让他从桓王那里想办法……
她正思索间,周雪娘推门而入,迈进房门,面上堆满笑容:“王妃听闻二夫人身体好了不少,特意请您过去一叙。”
“是,容我换身衣服便去。”盛明兰唇色苍白,应了一声。
明明她身体还未痊愈,居然还要她去见人。
她换好衣服,跟随周雪娘慢慢往正院走去,她伤还没好全,走了不到一半,后背的衣衫便已经被冷汗浸湿。
踏入正院,只见林噙霜一件蜜合色缠枝牡丹纹罗褙子,衬着里面的月白色抹胸,遮掩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不远处的玉兰树上,悬挂着好几只五彩丝线缠成的香囊,她手中握着一把玲珑精致的小弓,正瞄着树上的香囊。
余光瞥到人来,她忽然转身,弓箭直指盛明兰的眉心,唇角勾起一抹淡而凉的玩味笑意。
盛明兰被吓得慌忙后退两步,她知道林噙霜是真的想杀她……
就在这气氛格外紧张的时候,林噙霜却轻笑出声:“瞧把顾二夫人吓得,本王妃不过与你开个玩笑罢了。”
“嗯……”盛明兰勉强挤出一抹笑意,额头上冷汗涔涔,“是妾身太过胆小,与王妃无关。”
林噙霜转过身,‘嗖’的一声,箭矢射出,一只海棠红的香囊炸裂开来,里面的干花瓣簌簌落下,如一场浪漫的花雨。
她却漫不经心的扭过头:“本王妃觉得也是……我怎么会吓到人呢。”
“是,王妃娘娘不仅姿容极盛,并且秉性仁慈……”
“哦……”林噙霜将小弓随手递给侍女,缓缓倚回座位,“我还以为二夫人不仅讨厌本王妃,还很怕我呢,原来在你心中我这么好啊。”
盛明兰脸色惨白,指尖止不住发颤:“妾身不敢。”
林噙霜并未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反而开口问道:“你知道你在王府这段时间为什么无一人前来探望吗?”
“因为……因为妾身在京中名声不好……”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她轻笑一声,继而话锋一转,“不过,不对哦,因为本王妃派人瞒下了你伤口好转的消息。”
“在外人眼中,你依旧重病在床,是本王妃用百年老参,一日一日吊着你的性命。”
她半掀眼皮:“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盛明兰胸膛剧烈起伏着,她知道,她当然知道!
她猛的抬起头,直直望向林噙霜:“因为这样,妾身就算死在王府,在旁人眼中也不过是伤重不愈!”
“对。”林噙霜懒懒抬眼,“来人呐,按住顾二夫人,杖毙。”
话音未落,盛明兰已经猛的朝她扑了过去!嘶声道:“林噙霜!我就算死!也要拉你一同下地狱!”
侍女们慌忙挡在王妃面前,林噙霜却不慌不忙拿过一旁的弓箭,搭弓射箭,箭矢破风而出,狠狠钉进盛明兰的膝湾!
“啊!”她惨叫一声,腿部剧烈的疼痛让她一下跪倒在地。
侍女们立刻将人按倒在地,有嬷嬷拿着刑杖上前,‘砰’的一声砸在她的腰臀之间!
盛明兰又是一声惨叫,如果不收着力,用不了多少下就能将人打的昏死过去!
她强撑着一口气厉声咒骂:“林噙霜!你以为你成了桓王妃我就不知道你是谁吗!你就是我父亲的一名妾室!”
“我告诉你!今日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会化成厉鬼,一直缠着你!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院内的侍女低低垂着头,恨不得将耳朵都闭起来,她们真的不想听到这些啊!
那行刑的嬷嬷下手也愈发狠厉,恨不得能立刻让人说不出话!
“啊……”盛明兰惨叫渐渐微弱,仍然咬牙切齿断断续续说道:“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下一刻,便一口鲜血喷出,七窍出血,昏死过去。
那嬷嬷蹲下身子,探了下气息,发现还活着,便继续行刑,淋漓的鲜血在青石板上蔓延。
伴随着刑杖拍打肉体的闷响,林噙霜缓缓开口,声音轻柔:“方才她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吗?”
满院侍女齐刷刷跪倒在地:“奴婢们什么都没有听到!”
“好,你们这样说,本王妃就信了。”她目光扫过跪倒在地的众人,“若是有一日,本王妃在外面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就休怪我连坐了,多想想你们的父母亲族。”
当天下午,澄园,顾廷烨就收到他夫人的尸体。
前来送尸的周雪娘,虚伪的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我们王妃命太医令日夜守在尊夫人院中,可还是没救回来……真是太不幸了。”
顾廷烨抬手掀开覆盖尸体的白布,一眼便看到衣服上大片的血迹,他嘴角几不可查的微抽一下,王妃果然坦诚,演都不演了……
他又将白布覆回,叹息道:“王妃已经尽力了,是我夫人命不好,还请转告王妃,请她不必自责。”
周雪娘回王府禀告时,赵策英已经回府,他后槽牙紧咬,带着醋意轻轻捏了捏林噙霜的手指。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倒是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