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正没有再多说什么，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深深地看了陆禾一眼。
“走吧。”他言简意赅，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
白取心心里还有些憋屈，不过也知道眼下不可能把那几个倭国人怎么样。
几人坐上越野车，引擎的轰鸣再次将他们拉回那座钢铁城市的现实之中。
城市的喧嚣再次将他们包裹，刚才那片寂静之地仿佛成了一个遥远而肃穆的梦。
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
白取心抱着他的黑铁军剑，一言不发。
腮帮子还鼓着，显然还在为刚才没能动手而憋气。
洛冰看着外面车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禾注意到，身旁的苏晓雨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小雨，还在想刚才的事？”
陆禾的声音不大，其他人也都像没听见一样。
苏晓雨身子一颤，回过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我……我担心他们会报复。”她小声说。
“那个宫本拓也，看起来不像会善罢甘休的样子。”
陆禾看着她紧张的样子，没有说什么“别怕”、“有我”之类的安慰。
他只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靠在椅背上。
然后看似随意地问道：“晓雨，你知道亵渎先贤陵寝，是什么罪吗？”
“啊？”苏晓雨一愣，没跟上陆禾的思路。
白取心好奇地凑了过来。
“是什么罪？砍头吗？”
陆禾摇了摇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川流不息的街道。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夷三族。”
“父族，母族，妻族，尽数屠戮，斩草除根。”
车内的温度仿佛瞬间下降了几度。
夷三族。
这三个字仿佛带着血腥味，让白取心倒吸一口凉气，把后半句玩笑话咽了回去。
就连洛冰和蒙正都朝陆禾看了过来。
苏晓雨更是小脸煞白，呆呆地看着陆禾。
陆禾转过头，迎上她的目光，淡淡一笑。
“所以，该担心的，应该是他们。”
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暖意，反而透着一股彻骨的寒。
苏晓雨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
她忽然觉得，陆禾说的，或许是真的。
该害怕的，是那些倭国人才对。
她哪里知道，如果有机会的话……
陆禾会毫不犹豫把那个岛国夷为平地。
越野车最终在一个更加庞大、也更加混乱的区域停了下来。
这里是补天城的运输中心。
放眼望去，是一个巨大到望不到边的露天广场。
无数辆造型狰狞、轮胎比人还高的重型运输卡车整齐排列。
高耸的吊臂在空中挥舞。
将一个个巨大的集装箱吊起、放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穿着各式作战服的觉醒者和身穿灰色工装的普通士兵混杂在一起。
大声地叫喊、交涉，整个场面嘈杂而充满了生命力。
“到了。”蒙正跳下车，“跟我来。”
他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解释道：
“‘归墟之眼’内部，并非只有补天城一座孤城。”
“这里地域广阔，资源丰富。”
“除了我们军方建立的十几个前哨站，六大家族也在这里有自己的据点和采集区。”
“当然，他们进出都得从补天城过，然后交一点税。”
陆禾暗自点头，等于补天城同时也是一个集散地。
或者说“海关”。
“这些据点分散在不同的区域，日常的物资补给、人员轮换。”
“以及最重要的资源运回，都必须通过运输队完成。”
“空中运输目标太大，容易吸引高阶异兽的集群攻击。”
“所以绝大多数运输任务，都得靠这些铁家伙在地上跑。”
蒙正指了指那些巨大的运输车。
“虽然效率低一些，但胜在隐蔽和安全。”
“当然，这个安全只是相对的。”
他带着四人穿过喧闹的人群，来到一处调度站。
调度站内，空气浑浊，混杂着廉价烟草、汗水和金属锈蚀的味道。
墙壁上挂着一张巨大的电子地图，上面闪烁着无数代表车队的光点，像一片流动的星河。
一个穿着油腻工装背心，独臂，满脸胡茬的男人正对着通讯器大吼。
“什么他妈的‘电磁干扰’？我不管！”
“日落之前，你们要是到不了三号补给点，就等着喂虫子吧！”
他吼完，狠狠地将通讯器砸在桌上。
然后拿起一个搪瓷缸子，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浓茶。
“王老鬼，给你送新人来了。”
蒙正的声音让调度站内瞬间安静下来。
那个被称作“王老鬼”的独臂男人转过身，浑浊的眼睛扫了过来。
他的目光在蒙正肩上的将星停留了一瞬，然后落在了陆禾四人身上。
那眼神像是在菜市场挑拣牲口，充满了审视与麻木。
“将军，221车队的护卫队，昨天刚全灭。”
王老鬼的声音沙哑。
“五个，一个都没回来。连个囫囵尸首都拼不出来。”
他不是在抱怨，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知道。”蒙正的表情没有变化。
“所以让他们顶上。”
“顶上？”王老鬼咧了咧嘴，露出一口被烟草熏得焦黄的牙齿。
是啊，原来的没了，就找新的顶上。
就是这么简单。
他从桌上拿起一份电子报告板，划拉了一下。
头也不抬地问道：“什么品阶？我好安排位置。”
这话问得理所当然。
在这片朝不保夕的土地上，实力就是一切。
“我，一阶！”白取心好像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挺起胸膛，声音洪亮。
王老鬼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用那只独臂在报告板上划了一下。
苏晓雨小声说了一句：“我……我也是一阶。”
王老鬼又划了一下，依旧没什么反应。
两个一阶，对于一支六辆重卡的运输队来说，算是最低标配。
虽然不够看，但聊胜于无。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陆禾和洛冰身上。
这两个人，一个神色平静，一个浅笑盈盈，看起来是这支小队的核心。
“你们两个呢？”王老鬼问道。
洛冰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向陆禾。
陆禾迎着王老鬼那审视的目光，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半步觉醒。”
四个字说完，时间仿佛静止下来。
调度站内，落针可闻。
王老鬼在报告板上划拉的手指，僵在了半空中。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抬起头，那只独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啥？”他怀疑自己耳朵也出了问题。
白取心忍不住想上前解释两句，却被陆禾一个眼神制止了。
“我说，”陆禾重复了一遍，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
“我们两个，都是半步觉醒。”